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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竹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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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不能表现出来。

    “陛下,臣开始为小皇子祈福吧。”

    李叡点点头,示意她开始。

    简安月按捺住自己,不过,还是多看了莎依几眼。

    但,这一回,她看莎依的眼神不再似方才那般小心翼翼,而是带上了探查的意味。

    她想知道,莎依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若莎依所说醉酒一事是真,那么李叡绝不可能与她有夫妻之实。她的孩子是怎么来的?还有李叡,为何知道了莎依在骗他还要装成不知情?

    简安月闭上眼,念完了最后的祝词。

    不管怎样,她方才是真心实意在替莎依肚子里的孩子祈福,毕竟,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还未降世的无辜小生命。

    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撑到出生?又能否平安长大?

    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欺君入宫来,她要做什么?谋富贵吗?可也未必太过大胆。

    简安月又看到了李叡给孩子取的表字。

    杜宇。

    除了是君王名字,还是杜鹃的别称。

    杜鹃,一种会将自己的卵产在其他鸟儿巢中的鸟,让别的鸟替自己养育后代,雏鸟破壳后还会杀死养父母原本的孩子。

    李叡真会取名字。怪不得还不让孩子姓李,原来看穿了是一只小杜宇。

    可他为什么不拆穿莎依?他要干嘛?想孩子想傻了吗?

    祈福完毕,简安月告退,李叡送她到了门口,极目眺望,直至她从他视野里消失。

    李叡:“明日去给太后请安还是老规矩,你来凤仪宫等朕一起去。”

    对莎依说毕,李叡离开了丹春苑,一刻不想多留。

    回凤仪宫路上,李叡又忆起昨日与李琰的对话。

    那天,御书房。

    逍遥侯扇着扇子,眉宇间刻着不安。

    “皇兄今日传我,可是有何事?”他开口问。

    李叡脸色沉沉,盯着自己的弟弟,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良久之后。

    李叡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李琰不解,没有听懂。

    “莎依去到致宁王府那日,正巧是你回京的日子,那时你还不知道就在前一晚,她设计爬上了龙塌。你什么时候做的?”

    李琰一听,手中的折扇被惊得掉在了地上。

    他也跟着跪下来:“皇兄!臣弟惶恐!臣弟不知做了何事,还请皇兄明示。”

    “你惶恐什么?你不是对朕的女人觊觎已久了吗?”李叡轻描淡写,语气不甚在意,可他用的自称是朕字。

    李琰额角几滴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滴了下来。

    “臣,绝不敢对陛下的人有半点图谋!”

    “你也不必说这违心的话。朕既然都让你得空入宫,就是让你图谋来了。”

    李琰吞了下口水。

    “朕只有一个妻子,朕知道你不会也不敢对她有越距之心。至于朕身边其他的莺莺燕燕,你有什么歪心思,朕都不管,不然也不会赐你自由出入后宫的权力。谁知你个逍遥侯,一点也不逍遥,朕都这般为你着想了,可你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他看似语无伦次,实则在说另外一件事。

    “皇兄,臣弟……”

    李叡打断他:“那事先按下,朕问你,莎依在致宁王府的日子,可有异常?”

    “父亲差了两个贴身婢女伺候她,还吩咐下人一直按照宫中美人的礼仪待她,送她认先生上学,莎依姑娘也一直本本分分的待在府里,家仆中也不曾有过何关于她的非议。”

    李叡:“你是她入府当晚就与她结成露水夫妻了吗?”

    “什么?”李琰差点没反应过来,随即解释,“臣弟绝对不曾与莎依姑娘有过亲近!”

    原来李叡怀疑李琰和莎依欢好过,他刚刚问的话也不是在说莎依的生活,而是问她的情感。

    李叡让他把头抬起来。

    “她在你府上,整整两个月朝夕相处,你敢说没有交集?”

    李琰抬起头,仍是跪在地上:“陛下,臣和莎依姑娘绝无半点污浊。更何况,陛下知道的,臣弟早心有所属。”

    李叡看着弟弟,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道:“我信你,起来吧。”

    李琰虚汗直冒。

    “你过来,我跟你商量下刚刚没说完的事。”

    李琰这才慢慢爬了起来。

    “你三天后入宫来,辰时一刻在长生殿等着。”李叡轻声给他交待。

    李琰应声,背后大汗淋漓,像是刚沐浴完直接披上了衣物,湿哒哒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收起回忆,李叡脸色晦明不定。

    莎依的孩子,按时间算,正是那天入宫觐见的日子前后怀上的。

    可李叡确信,绝不是自己的种。

    那天早上醒来,他看见身旁躺着一个陌生的女子,而且他们都是衣不遮体的状态,那时,李叡便知道了这个舞姬对他图谋不轨。

    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宫女设计勾引他的事。

    李叡只当莎依与她们一样,是想通过攀附龙柱得到位分和富贵罢了。

    所以对于太后处置莎依的方式,他没有提出异议。

    只是,他没有想到,莎依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胆大包天,居然带着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回来讹他了。

    第一时间,李叡想到了与莎依同一屋檐生活下的逍遥侯,他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精力最为旺盛,欲望最是强烈。

    可是李琰说他没有。

    看着弟弟的眼睛,李叡信了他的话。不过其实,就算真的是他弟弟,他也不会在意,正好还合了他的心意。

    李叡沉下一口气。

    希望是他多疑吧。

    可别忘了,致宁王府不止一个王爷……

    李叡不想怀疑那位,更何况,让女子怀孕这事,无关身份,只要是个正常男子都能做到。

    王府里还有那么多侍卫和家丁,王府外,人更是数不胜数。

    还有,莎依是随使团入京,在觐见前几日与人苟合,然后珠胎暗结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可怀疑的对象太多了。

    李叡回到了凤仪宫。

    晚上,该就寝了。

    宫人伺候李叡睡下,刚刚退了出去,一道黑影突然出现。

    原来是沐风:“陛下。”

    李叡坐了起来。

    “陛下,臣已经查清楚了,莎依孩子父亲的身份。”

    “谁?”

    沐风上前来,轻声说了几句。

    那人的名字传到了李叡耳朵里,他正坐榻上:“可是确切消息?”

    “绝对准确。”

    听到保证的李叡不再询问,这些年来,沐风的消息网从未出过错。

    他走下床来到剑台前,伸出一只手去,抚上摆在其上的宝剑,一寸一寸摸过剑鞘,最后一把将剑抽了出来。

    剑锋在昏黑的房中反射着一线月光,映在了李叡的脸上,正巧现出他一双清眼,两点墨色像是夜色下睡着的湖面,看似平静,可微风拂过,荡漾开激浪。

    “既是如此,朕就替他养几天孩子吧。”

    沐风告退,刹那间隐入了黑暗。

    翌日。

    李叡刚踏出宫门,就看见莎依在门外等候。

    “陛下。”见到李叡,莎依笑颜展露,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讨好,走了过来。

    不同前几日的冷漠,李叡今天看见莎依,忽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不过还是冷笑。

    “起架!”蔡公公开道,李叡和莎依的辇队不多时到了慈宁宫。

    李叡微微抬起胳膊,莎依见状,立即上前来挽住。他瞬间变脸,方才还是面无表情,忽然表现得很疼爱莎依的模样,带着她进了殿。

    杨高枝比他们早到一步。

    她看见李叡莎依二人挽着手十分亲密的样子,默默闭上眼忍住一口气:“陛下果真疼爱妹妹。”

    他带着莎依跪下请安。

    “儿子见过母后,母后日安。”

    “莎依见过太后,太后日安。”

    太后坐在椅上,面色不佳。

    “哀家安不了。”

    李叡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可没有理会,他自顾起身来,也叫莎依起身。

    “谁让你起来了?”太后见状,立刻对着莎依喊道。

    莎依又弯下身去。

    李叡亲自过去把她扶起来:“朕让的。”

    太后哑然,眼睛充满了震惊。

    她看着给莎依整理衣裙的李叡,喉间一口气堵住。

    “你也是!哀家面前规矩都不顾了是吗?”

    “朕如何敢忤逆太后?”李叡站直看向太后,“朕要上朝去了,告退。”

    说完,他拉起莎依的手腕,直接出了门。

    剩下太后指着他背影的手微微颤抖。

    刚到殿门外,李叡一下撒开了抓莎依的手。

    莎依:“陛下,妾身知道,陛下每日来陪妾身给太后请安,是为了妾身不受欺负,可妾身不愿看见陛下为了妾身而顶撞自己的母亲,莎依还是去给太后赔不是吧。”

    “朕要你提醒她是朕的母亲吗?”李叡斜眼睨她。

    莎依低头:“陛下恕罪,是妾身失言。”

    李叡没有再言,乘上龙辇往太和殿去了。

    慈宁宫里。

    刚从震惊余波里回过神的杨高枝过去给太后捶背。

    “叡儿到底被什么迷了心窍?一直与这些个西戎子纠缠?”太后悲痛地闭上双眼,无奈地徐徐叹了一口气。

    杨高枝:“太后,您不是还有我吗?您放心,枝儿定让陛下回心转意,看到大陈女儿的好!”

    “你呀,什么时候给哀家抱个孙子来,哀家才放心。你进宫这么久,怎么半点动静没有?”

    “哎呀太后,枝儿还想多陪陪太后嘛,若是有了龙胎,枝儿的心思被小人儿分了去,您就要怪罪枝儿了。”

    太后:“哀家巴不得你赶紧多生几个小人儿出来,好好分分你的心。”

    “太后莫急,枝儿与陛下,近日正在努力。”

    “你们这几日都不憩在一个殿里,如何努力?”

    杨高枝换上莫名的羞涩:“陛下,白日不是有空吗?而且这宫里,也不只是寝殿能休息。”

    太后一听,瞬间领悟了她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她的头。

    当日。

    下朝后,简安月回到了丞相府。

    刚一到家,小娅雀跃着来跟她报告。

    “小姐,您赶紧来花园看看!”

    “怎么了吗?”

    简安月跟着小娅到了花园,忽然见到满庭的芬芳。

    只见院里原先的空处全被栽上了玫瑰,一派正红鲜艳,夹杂点点金光闪耀,简安月行走其中,像是落入野郊仙境。

    更妙的是,这种玫瑰叫做丹后,是用来自西域和大陈两地的品种杂交而来的改良种,花瓣主体是正红,在其每一瓣花瓣边上都生有一圈金色,像是能工巧匠在朱红玛瑙上镶了金丝一样。而它的枝条不仅刺少,还能长成藤蔓,绵延攀附上建筑。

    “这是?”

    小娅回道:“竹间公子让人来种的。”

    “竹间?”

    那方神秘的黑色垂幔自简安月脑海中浮现。

    小娅:“竹间公子早晨托人送来整整三十车玫瑰,说是送给小姐,来了九个花匠忙活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将院子种满。本来还有更多的,可是实在种不下了,于是又叫他们拉了回去”

    简安月穿过一道由花枝构成的花拱门,来到了花园中央,沾染满衣沁心香。她轻轻捻起一朵玫瑰,放于唇旁细嗅,芬芳也落入心间。

    她轻声感叹了一句:“这得多少钱啊?”

    “小姐,您说什么?”

    “我记得‘丹后’很贵的,不是花体娇贵,而是价格昂贵,一枝能够卖上一只小锭。加之很难培育,数量稀少,所以市面上很难遇到,一般都是在权贵家里见得多。”

    她之所以了解,是因为她有段时间很喜欢这花,与皇家花匠闲谈时,听花匠说了些相关的。

    小娅:“咱们家是丞相府,也算是权贵,正好相配。竹间公子让人带话说,上次见小姐在空园里种花,也想替小姐做点什么,他一看到这花,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小姐,于是立马送来了。若是您不喜欢,他再差人来拔了,重新送些小姐喜欢的。”

    简安月看着满园的丹后,微微咋舌,想着竹间是做什么的,这些可不是他那个禁卫军哥哥的俸禄能够负担得起的。

    “对了!小姐,这是竹间公子给你的信。”小娅递上来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丑字。

    “拿这花沐浴会很香。”

    简安月盯着手中的纸条,又读了一遍上面显得有些唐突和冒昧的一行字,一时陷入无言。

    清风吹来,带起花香扑面,她拿手轻轻点过朵朵娇嫩。

    到了晚上。

    “小娅,替我采些花吧,只要花瓣就好。”

    小娅会意,一脸了然地笑着去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