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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色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进京的路上,车帘微扬,牵动车帷上细致的描金花纹,如一朵朵花开了似的,栩栩如生。元黛挑起帘子往外瞧了一眼——唔,旧路是旧路,长亭十里依旧,尽头湖畔小亭,一盘棋似刚刚下完,小小的眺望高塔上有两人相对饮酒,杨柳依依,马嘶悠长。
旧地是旧地,两次到此的目的也都一样,可偏偏见儿的,曾经是满怀希冀甚至是一腔誓要干出大事业的热血,而今则时过境迁,人心变了,心态自然也就不同了。
安凤栖叹了口气,他发现元黛这丫头真有意思,当真是个钻进牛角尖死都出不来的那种,她就因为前儿个一句话,进京的头一个行程居然就是去拜访慧逸,也就是他们所谓的景云大师,问问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静初寺翻了新,门庭开阔了些,也上了新漆。同那日不同,来往车马还是不少的,而且个个儿华丽,一看里头的人便非寻常之人。元黛挑帘张望,瞧见前头一辆藏青绒布底儿描金卍纹的车厢,上边一位活泼的小姑娘跳下车来,母亲在身后嗔怪一声,她也只是转身嘻嘻一笑,继而一蹦一跳的往前走,山水裙阔大的裙摆摇摇摆摆,别有一番灵动俏皮。
安凤栖在她身后跟着看了两眼,他道:“要是元家没有出事,我的阿黛也一定和她现在一般模样。”
元黛瞥他一眼:“莫说你这是废话,就是真深究这假设,我有那么调皮?”
“没。”安凤栖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你会和她一样,受万千宠爱长大,作父母掌上明珠,日子总无忧无虑。”
“然后一朝嫁人,从天堂落到地狱是吗?”元黛没好气的接道。
安凤栖失笑他:“别说,还挺押韵的。”
元黛用你已无可救药的眼神看了安凤栖一眼,对他捧臭脚的行为表现出非常的嫌弃。听着前头赶车的阿闹喊了一声,知道该下车了,车一停,她也就跳下了车。
作为一个打扮成熟而且已经绾了发——也就是已及笄的姑娘,这样的动作着实有点引人侧目,可前前后后都只有一个阿闹啊,她能怎么办!
元黛无辜的望了望前后一辆接着一辆同现代社会火车站门口一样,临时停靠下客即走,她也不能就为了自己的淑女形象耽误大家时间,让阿闹停车系缰绳再下来拿凳子,然后她下来然后收凳子解缰绳赶车再走啊……
那个正要执行搬凳子任务的暗卫僵在了暗处。
安凤栖扶额。
为了弥补一下自己的形象,安凤栖还是给人递了眼色,暗卫自暗处走出,拿了凳子扶安凤栖下车,然后再拿走凳子回到暗处。
看着安凤栖施施然走下凳子,元黛的内心有些复杂。
安凤栖内心充斥着满足感,呵,虽然为了隐蔽身份没敢用华丽的马车,可只要他要露面,怎能被人看低?戏要做足。
元黛叹了口气,听着身边有人轻嗤男人搞的那么女性化,虽然充斥着嫉妒的酸臭味,但她表示对他的话语本身很是赞同。
元黛抬头,她忽然发现安凤栖正以一种异常温柔,满眼睛里都能化成水来的眼神深情的望着她:“夫人莫跑这么快,虽然还未及笄,但也不是小孩子了。”
元黛忽然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身边的女人们顿悟——哦!是这样!痴情的男人因为某些原因提前娶了未及笄的姑娘。
“来,披上,本来便体弱,还敢穿这样少?”安凤栖嗔怪看她一眼,扬了扬手里的披风:“喏,知道夫人不喜欢艳丽的色彩,但女孩子嘛,总不能为了个不扎眼而素净一辈子。”
温温柔柔的声音,似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但他这一句已经羡慕死了旁边一众竖着耳朵使劲儿听的姑娘少妇们:有好老公如此,夫复何求啊!
元黛在他温柔的气场下被披上披风……僵硬了一会儿,她跟着他走进寺门,风一吹来一个寒颤——仿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方才那一幕真的是太肉麻太恶心了。
“你……”元黛揣度着开口:“你经常……经常说这样肉麻的话吗?对女孩子?呃……感觉你很有经验?”
“没有。”安凤栖淡淡答道:“这种话我只会给心上人说,之前都是只有理论基础,”他嘴角微勾,笑得居然有些腼腆:“今天是头一回实践。”
“哈哈……”元黛尴尬笑了笑:“这样啊……”
一路无言。先前这种情况安凤栖一定是会重开话题让气氛重新热络起来的,但是这次没有,他真的就安安静静的领着她一路走到朗月斋。
刚要叩门,便听得里面传出说话声,约摸是一位中年妇人和一位稍显年迈的老年男子的声音,那妇人的话语凌厉非常:“您年纪大了,想必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但如何您也不该忘!不该忘她是怎么死的。”
“哦,”景云捧着个茶杯,低垂眼帘瞧着绿叶在水中浮浮沉沉,他淡淡道:“我可以不忘,但要我不忘此事,你想如何呢?”
“她曾是您的未婚妻!您最心爱的女人落入虎口是为什么您记不得了吗?我在她身边直到出嫁的这十五年,她日日以泪洗面,我至今都记得她的抽泣之声,”她有些哽咽:“被强行赐婚,被下毒控制,你不身边的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经历过多少磨难你有没有想过?”
景云放下茶盏:“夫人失态了。”
门外,元黛正还在猜个中人物关系,忽的被安凤栖拉到一边的草丛后面,他捏紧她的胳膊:“别出声。”
远处,之前在静初寺门外方见到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手里拿着什么纸叠的东西,兴奋大喊着:“娘亲娘亲你看我叠的——”
门打开了,妇人以袖半掩红着的双眼,缓缓跨过门槛。“娘亲,你怎么了呀?”她摇摇头,轻携女儿的手,声音略沙哑:“走吧,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