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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一章 十恶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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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真逍遥珠毕竟太过沉重,鬼哥的速度慢了许多。他奔入殿宇之内时,被眼前的情景吓了好大一跳。

    这个巨大的宫殿内极其空旷,唯有中心一座高阶宝座。此时此刻,宝座之前有两个人,一个是他曾见过的极乐仙君本来面目之元神,而另一个是他的大徒弟武重峦。

    可是在阶下……大多老熟人尽皆在场,只不过……他们都是跪着的,包括怀真子,也包括那位龙啸。

    此刻即使是全真逍遥珠也再不能完全阻隔那宝座传来的气息,是真正的啸虎凶威。在如此凶威之下,鬼哥能感觉到就连道机都被冲得变形乃至消散,不禁同样也生出跪伏的念头,只不过有了缓冲尚可勉强支撑而已。

    但是他在那跪伏诸人之中,看到了彭月秀彭月灵姐妹,心中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内心急速的思索之间,这个时候做出头鸟可不是明智之举,他亦同样走到阶前,屈膝跪了下去。

    只听得龙啸恨恨道:“煞天王命,想不到世间还真有这等人物。哼,蓝婴前辈,纵然你智高一筹,只怕凭他这点修为也上不得王座吧?”

    极乐仙君蓝婴在极其温柔的为武重峦整理一件长袍,像是一个侍候丈夫更衣的小妻子。只不过这件袍子并不华丽,其上血迹斑斑,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

    蓝婴闻言一笑道:“若是你父亲龙逢雨还活着,一定不会问这种蠢问题。什么才是啸虎传承呢?你以为是风猫儿的那张虎皮?还是这尊大椅子?”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武重峦的前胸,轻轻道:“惹人争来夺去十万载的啸虎传承,其实就是这件袍子而已。”

    所有人听到这个答案,全部都惊呆了。

    按道理来讲,如此强大的传承,在所有觊觎者心中或当是一件法器,或当是一方宝印,或者就是她先前说的虎皮王座,就算是一副虎骨也可当然。然而这件破破烂烂的袍子,看起来像是世俗中最为普通的那种旧衣,除了满身的血斑再无出奇之处,根本连一丝灵气也无,怎么可能会是啸虎传承呢?

    “若不是曾在这殿中死过一次,妾身也绝不会想到。当年逆魔之争,先夫逐日神君就死在这张椅子上,妾身便死在诸位跪伏的阶下。呵,就是抱着那张虎皮死的。”

    风九命遍体鳞伤,小小的猫身上挂着好大一张凶威赫赫的虎皮,自然十分滑稽,可此时此刻没人会有半点笑意。讲到此处,众人都不禁摒住了呼吸。遥想起当年争斗的四位仙君,竟然有半数都认错了,他们今日之失怕也是理所当然。

    怀真子突然问道:“蓝前辈是如何脱出那魇术的,又何以中我一剑而无恙的!”

    “那魇术本身不足道,只不过与妾身元魂纠缠太深。我只得将元魂再次一分为二,将那中魇的一部分化为真魂。哦,就是在你发动逍遥藏剑的那一刹。”

    当蓝婴不厌其烦的详细娓娓道来时,大伙突然意识到,阶下实力最强的两位,已经透露出俯首认输之意,只不过想在临死之前求个明白而已。至于其他人,能一并死在这数位仙君的葬身之处,大概也算不枉了吧。

    “什么叫煞天王命?”一时的安静之中,鬼哥突兀的问了一句。

    蓝婴笑吟吟的抚了抚武重峦的脸颊道:“所谓啸虎,本名是谓煞天白虎王。它所殒落的那一日,当有继运新生之人,这等人生来杀业极重,大多会受天诅夭亡,最多也不会超过一甲之寿。”

    “不过嘛,上天也有偷懒的时候,越过六十之数,便是承运入命之时。这煞天王命乃继承本命,比我们这些外人简单的多。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你大大的功劳,瞧在这个份上,一会不会让你受太大的苦楚。”

    鬼哥翻了翻白眼,又问道:“在下还是不明白。前辈找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啸虎传承归他所有,于前辈又有什么好处?看前辈的意思,似乎还想择小徒为夫,这么一具行尸走肉有意思么?”

    “问得好,这阶下只有你一个是聪明的。”蓝婴美眸一亮道:“我要的只是这副身躯,却不要他的魂。因为我的夫君仍然在世,只不过尚缺一副上好的肉身罢了。凌别意,你还要装死吗?”

    原本举止木然的武重峦嘴角一翘,目中蓝光眨眼消去,应声长笑道:“蓝婴儿,到底还是你快我一步。若能再给我半个时辰,我定能驯服这道残魂。”

    蓝婴笑意盈盈,但那眼神却已变得森冷,道:“半个时辰?你驯了千万年也不曾得手,半个时辰又有何用?”

    “那做不得数的。被封印一并镇压在此,根本就施展不开。封印刚一松动,就有劫火来扰。我说半个时辰,就一定是半个时辰……”武重峦语气完全如变了另外一个人。

    “住口!”蓝婴扬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全然不见刚才的恩爱。

    阶下众人已经听得呆了。这个人……是当年的逐日神君凌别意?这怎么可能?逐日神君与极乐仙君都没有死,并且其中一位就在这大殿之中,一直被镇压至今?

    只有怀真子在低声自语道:“果然如此……!”

    鬼哥也是心下暗道:“这些仙君果然没一个是易与之辈。这二位如此,老鬼更是如此。今日算是三缺一,只不知那个碧落神君结果如何。”

    可是还不待他多想,突变又起。

    龙啸一声冷笑,已与怀真子并肩拔身而起。怀真子手中寒光一闪,正中凌别意心腹。而龙啸却突然横施一掌,击中的却是怀真子后心。极乐仙君亦已出手,一枚蓝羽将龙啸额头洞穿。而另一道金光暴起,化为一道金矢,正射中极乐仙君心窝。

    这四位仙君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般,皆是以最犀利的杀手突袭。因为考量不一,所取的目标也各自不同。然而就在这不到一眨眼的时间里,四位仙君竟然同时遭到了重创。蓝婴与凌别意也分别从殿台上被击飞下来。

    在神力动荡的余波中,在场的其余诸人全部都呆住了,有不少人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使有老辣聪颖者隐约有些猜测,可一时之间竟也是不敢相信。因为发生的太过突兀,四位仙君的出手也太快了。

    在旁观者中,只有已经动用了梵天之力的鬼哥勉强看清了一切。从这四君各自攻击的目标,以及他们遇袭时的反应,鬼哥很快就能推测到一系列清晰的答案。

    “小人!”怀真子脸色一片紫红,咬牙切齿极为狰狞,望向龙啸的目光几乎冒出火来。

    极乐仙君蓝婴的窃笑远远传来:“乌鸡笑乌鸦。小道士,你谋算我的那些事,就不是小人行径?”

    怀真子怒喝道:“那是你该得的报应。当年你偷袭本门逍遥子祖师时,便该当想到今日!”

    极乐仙君道:“逍遥子?那时本君如日中天,要取他性命也不过弹指间事。破他区区一个飞升印,让他老老实实待在下界已是法外开恩,不然你小小一个逍遥门早就从世上除名了。”

    这时一脸蓝气缭乱的龙啸竟也回过神来,盘坐于地讥笑道:“游走于三个男子间的荡妇,远玄一界十万年之笑柄,也有如日中天之时么,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你大概也想将我龙族从世上抹杀,只是没有这个本事。”

    “龙族?愚蠢自大的鳞爪之畜罢了。我记得你爹倒是想与四君结交,可惜没人愿意理会。若无左玄横空出世,你以为龙族现在会有什么下场?”

    “你亦是善恶二尊豢养,以色娱人的一只羽禽,只不过不是什么好鸟,又有何面目取笑旁人?呵呵,真叫人笑掉牙齿。”

    “蓝婴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凌某也有龙族血脉,凌氏同在龙族五姓,这不是连我一块都骂了嘛?”

    ……

    就在几人皆在争先调息,而口上却在不停争斗之际,凌别意爽朗的话音突然插了进来。众人循声抬头望去,却见他不知何时又已立身阶上,虽是连站都站不稳,却已经抓住了王座靠背。

    在刚才曾短暂消失过的煞威再次充斥了整个殿宇,殿中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位怀真道友,多亏了你那一剑,不然凌某被那毒妇制住,恐怕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里多谢了。”

    “龙世兄,大局未定就先自断臂膀,心还是太急了啊。不然今日谁人是你二位的对手?”

    “蓝婴儿,你我毕竟是夫妻一场,你何以如此歹毒,千方百计的寻了这个煞天王命之身来,就要将我元神从王座抽出,然后将十恶极刑尽数用在我的身上?”

    “啊!还有这位小兄弟,就是你。今日若非你带了这支舍离矢来,凌某或当万劫不复。我观你身上有引弓之法,可惜用得不对。这份恩情,凌某定有厚报。”

    凌别意虽然颤颤巍巍,可身着血袍,自然便有一股让人思之不透的威势,目光扫向哪里,便让谁人一阵彻骨寒意。即使是与鬼哥笑言细语,仍是一脸难掩的凶相,他说的厚报谁敢当真。见无人敢回言,这才满意地又向王座挪了半步。

    然而他刚刚撩开袍摆,想要歪坐上那张王座。体内一道道蓝光瞬间爆发,从眼耳鼻口处不断迸射。他的躯体胀缩不止,又时而有无数道魂念乱象浮显于体外。

    更为可怖的是,一道黑色的魂影正投射于他背后的王座之上,那道黑影如龙蛇扭摆,发出一阵阵极其凄惨的哀叫。闻者无不心惊胆颤,仿佛感同身受。

    “十恶乱魂禁法!你竟将极乐龛藏在此身之内?贱人!”

    极度的痛苦让凌别意再无半分洒脱豪迈之态,他体内似乎有一种力量在不断撕扯着他的元神。他此时双手尽握在王座扶手之上,离坐下去只差数寸。然而这数寸之距,对他来说却极其遥远。

    “呵!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多少年?我所受过的苦楚,我要你百倍千倍品尝。凌别意,知道施展这个禁法的法引是什么吗?”

    “对了,你现在虽说不出话来,大概也可以猜得到了。用的自然是你的亲生儿子,不然哪能这般随意的便将法力引入你的元神。可他也是我的儿子,所以才能将我的神意发挥到最强。”

    “我们的儿子啊!我偷偷将他生下来,并且在他一出手便用法力封藏,直到数万年后才可自行解封。他还以为自己是天生地养,至今都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谁。”

    “他长得和你一样丑恶,令人望而生厌。可他实在是十恶乱魂禁法绝佳的法引,世上绝找不到更好的来,不是么?哈哈哈哈……”

    凌别意目光有些涣散,显然是在与魂内那股离乱之力拼死相持。然而蓝婴的话一句句落入他的耳中,让他的眼神中又多了一种新的痛苦,似乎是极深的恐惧。可他似乎仍在试图努力,想要坐到那张椅子上去。。

    极乐仙君笑中带泣,那已略有嘶哑的话音与歇斯底里的狂笑回荡于大殿之中,看上去好不疯癫。

    一众被迫围观者虽不知详细的来龙去脉,但听及这恶毒禁法的法引竟是二人的子嗣。虽然此时殿中的煞威已然又悄悄敛去,一时却无人想起有什么动作,都沉浸在绝对的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