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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此时黑衣人却看见,鬼哥元神胸口那个空洞之处猛然喷薄出一团混沌般的气息。这团气息与来物重重撞击在一起,光明和黑暗同时发出剧烈的颤抖。
在这一震之下,苍龙火凰僧人黄袍男子瞬间闪回道图。唯有外分的魔天上笼罩的黑影显化出一个血袍男子,将鬼哥外展的虚魂净土及真魂魔天一下子挤回他元神,并卷着他如同一道利箭般挤开渐渐回拢的光明,重新回落到了黑暗之中。
黑衣人向血袍男子点头致意道:“果然是你。”
血袍男子却嘘了声道:“后生可畏,我却没想到,最后站在这里的会是你。”
“常与无常。”黑衣人露出一丝苦笑道:“谁又能想得到,最后在为真世抵挡大劫的,会是两尊魔头。”
“这话你就说错了,是三尊。”血袍男子哈哈大笑,指了指鬼哥。
“别管他了,你不见有人布局比你早。”黑衣人摇头道:“况且,你不见他们都输了,你也管不了的。”
血袍男子也叹道:“是啊。老师毕竟是老师,眼光比我远的多。可惜那一位毕竟更强,也更狠,不服是不行的。”
“那么……你不如留下来帮我一把?”黑衣人点头表示同意,又道:“是称呼你虚天藏,还是虚摩罗?”
血袍男子道:“我无所谓。倒是你,该叫莲镜,还是该叫西灵。”
“算了算了。”黑衣人拍额道:“虚天藏还是虚天藏,莲镜还是莲镜,不要互相揭短了。”
“如此甚好。”虚天藏咧嘴一笑,“你退了几步了?”
莲镜答道:“五步了,快要顶不住了。”
“太快了。”虚天藏神色一下严肃起来,“据我所知,下一位出世还要很久。现在有能力的那几位……”
“指望不上的。”莲镜摇头道:“留下来帮我。你没有实体,我为你造一尊。”
虚天藏沉吟道:“你一个人的老本,只够你一人吃。”
“这小子不是刚刚取来了么?”莲镜指指昏迷的鬼哥,“几位大帝的血肉,足够用了。”
虚天藏吃了一惊道:“他们死后一半劫化,一半虚化。虽然就在这里,可虚空取烬……你连这个也做得到了?”
“我做不到,他们自己做得到。”莲镜再次指指鬼哥,“刚刚他们自己回归诸有,光明里那一半就在这小子身上。以他为凭,黑暗里这一半取来不难。”
“我留下!”虚天藏精神大振,连道了三个好,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转眼看了看鬼哥,又摇头道:“真是可惜了。”
莲镜不再说话,袖中一只漆黑的手将鬼哥抓过来,按上他的天灵。随着鬼哥元神筛糠样的颤抖,一道道白光从他七孔中散射而出,旋即便被黑暗裹住,在其中不断的膨胀,如同一个个大球。
这些大球不断充胀,不多时便依次化为巨龙凤凰等形,只不过一个个都是漆黑,隐在黑暗之中目力稍差根本都发现不了。只不过他们身上的气息,却是连黑暗都掩饰不了的。
诸帝形现,就连光明都有所退却,黑暗之海一下潮涌,竟是一时占据了明显的上风。虚天藏逐个看过,最终选择了帝荒的化形。血影融入进去,黑影中一双血色的眼睛便睁开来。
“哈,说来惭愧。想不到有生之时能踏入劫境是如此令人兴奋。”虚天藏长身而起,以黑暗为笔,如龙蛇飞舞盘的一道道大符洒落出去,竟镇在无限灭世宏光之中久久不熄。
莲镜压力大减,一脸羡慕。“是啊。你入了劫境,天地人三位也有机会,只有我没这个造化。”
“他们?”虚天藏冷哼:“连来观劫的胆都没有,入什么劫境?就你我二人,等这个小子长大……对了,咱们凭白得了他这么大的好处,不帮他一把似乎说不过去。”
莲镜苦笑道:“你我都是魔,他似乎不大喜欢。”
“不喜欢?凭什么?”虚天藏一下子起了性子,将鬼哥抓摄过来,一指点在他额心,三重道天之影便幻化出来。
“本魂道天了得,虚魂道天是不动那蠢蛋的法门,也就罢了。可真魂的魔天修的这是什么玩意?你说他不喜欢?我看他明明白白是不敢。没见识的小混帐,打通此劫,老子一样是佛!”
虚天藏越说越是激愤,鬼哥的真魂在他手里揉来捏去如一团泥。
莲镜在一旁微笑不语。二人皆是这世间魔修的极致,其实等闲已经看不出来。可此时此刻,虚天藏身上还是显露了一些独属于魔的癫狂。
不过这也难怪,他在此子身上的执念想必很深,但此子将离虚境,此中因果将尽数斩断,他的一番心血功夫可就尽数白废了。
“给你加点加点再加点,让你知道入魔的乐趣。知道什么叫乐趣么小子,是欲罢不能,是求之不得。我让你看不起,我让你不喜欢,我让你害怕,我让你……”
莲镜皱了皱眉道:“他的路得自己走,你还是别太过火,出了此境反成了病,病根不在真世永生难愈,那可就不美了。停,别碰那钟。”
原来虚天藏在鬼哥魂中种下了许多魔种,鬼哥魂意中魔念便立时滋生,此时镇魔大千钟便自行浮出护主。虚天藏正在兴头,岂容它来干扰,当即一掌拍落下去。
这一拍不要紧,钟上卍字符豪光大做,竟将黑暗之海撕开了一道口子。虚天藏被震了个倒仰不说,莲镜也差点被摇摇欲坠。虚天藏登时醒悟,心叫不好连忙看莲镜时,只见他口鼻溢出黑血,竟强忍着一步未动。
“放手吧。”莲镜轻轻拭了拭嘴角的黑血。
虚天藏依言怔了怔,咬了咬牙,终于放开了手,任鬼哥的真魂缩回元神。
“是该放手了。”他伸出一指,轻轻点在鬼哥元神那个空洞,一抹血色沉入其中不见。
虚天藏转身大步向前,双手岌张时,黑暗之海大幅前涌,自己也远远挡在了莲镜前面。半晌话音传来,“你先休养吧,我来支撑一阵。”
鬼哥再次悠悠转醒时,觉得头脑一阵晕眩昏沉,其中还夹杂着些丝丝缕缕的疼痛。刚刚似乎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大梦,可是欲回想时,却又似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然而他觉得身上一阵轻松,力量虽然不曾大幅度的恢复,但似乎这一觉睡的不错,灵台倍感清明。
但当他睁眼一望时,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小千阁的楼阁消失了小半扇,墙壁也向外翻倒了一大片。半空中还飘浮着不少灰尘砖石断木,正在缓缓向外飘移。
鬼哥惊回首时,却发现空晦正坐在他斜后的蒲团上神不语。直到他转过身来,才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我做的?”从空晦的表情中,鬼哥猜测是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异常,以至小千阁的崩毁。
空晦摆摆手道:“一座楼阁而已,不打紧。我见师侄入定颇深,故而没有惊扰。想来刚刚这一禅,师侄必有所得。”
睡了一觉而已,哪来的什么所得,鬼哥摇了摇头。空晦却微微一笑,指了指墙上仍存的三圣拓像。
鬼哥转头望去,只见大梵天像死气沉沉,像是刚刚圆寂。不动明王像的头崩损了大半,身上千疮百孔。而第三幅虚天藏像之中空空如也,竟然不见了。
要知道这三幅拓像,完全是以神元拓印,更有三圣余威加持,便神通等闲也难损其分毫。而此时画卷本体并无损伤,独内中的神拓七零八落,这可也太古怪了些。
“师侄刚刚入定之中,突然身发一股前所未见之力。楼阁损坏不足为奇,可这三圣画像却是自行演化至此的,师侄你以为是何原因?”空晦这时出言打破了沉默。
“这……”鬼哥又觉脑中一股剧烈的疼痛,隐约似乎看见自己端坐于此,身上却毫无征兆的迸发出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这一下他想起来了,那气息似乎于当年不由自主间毁灭修罗王遗骨毫无二致。
空晦叹道:“释祖当年开宗传法,可自己修到头来,却说此世无人可以成佛,因此了世入灭。他的三位弟子却看法不一,大梵天尊以为,帝释不能,他却未必不能,后人便更当努力,以求超越前人。而不动明王尊却认为释祖是对的,一字未改的传教释祖经意。二圣便由此歧分。”
“那位虚天藏尊呢?他又是如何看法?”如此释宗隐秘,可不是轻易能够得闻,鬼哥一下子来了好奇心。
空晦轻笑一声:“虚天藏?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能成,成不了也不要紧。行者之称,岂是无由。”
鬼哥知见再缺,也晓释门三圣中,大梵天以智慧著称,可他居然觉得自己比师父还强。不动明王为定力第一,当真一动不动。而虚天藏乃身行之祖,他的态度竟是如此来的……鬼哥突然觉得荒谬绝伦。
“三圣歧意,便是偌大释门的祸根。死了好多人以后,这三位又聚在一起,决定论个高下是非。他们……要去观劫,观劫的过程无可得知。但归来后,据说大梵天尊再无一言而入寂,不动明王尊裂头而毙,虚天藏行无定所,再也没有回到祖庭来过。”
说到这里,空晦指了墙上,“大梵天见劫而寂,不动尊抵劫破首,虚天藏见劫而走,今日一如昔日。我大胆猜测,师侄你刚刚身上发出的可能是劫力。”
劫力!
电光石火间,鬼哥脑海中闪过千万个画面。一宗宗一幕幕,不可捉摸,不可思议,看似不可能发生,却又像确实见过。想着想着,一阵如同要撕碎脑子的剧痛又涌了上来。
空晦见他神情痛苦,便起身道:“师侄法体有恙,不如且回去休养。等你康复,还请再来,我有事相求。”
鬼哥勉强答应,却已经疼出了一身汗。跌跌撞撞出门来,却只见大院中尊尊罗汉尽皆怒目狰狞,说不尽的可怖,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好歹挨出院来,如醉酒般踉跄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