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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哥耳中响起一阵阵咆哮,远远的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
随着咆哮声,他只觉自己心血澎湃,如同潮水一般前呼后涌,无止无休。血脉中的这里汹涌,让他神意离乱遍体躁热,一时一刻也不得安宁。
幸好不知有什么东西轻轻从他身上抚过,略微带着些暖意,才渐渐的将这些烦躁抚平,让他的神智重新趋于回复。
在他的神宫内,那团元神的影子中似乎又有什么在萌动。血色的光辉从胸中的光源处透射出来,如同根芽春发快速延展。在双目清辉与血光的照耀下,他的元神竟然现出了本形。
这个本形虽然依旧不实,可看上去却已经十分清楚。而且从胸口透射出的血色,不断凝结出的血脉层层铺展,直抵这本形的表皮处,就似一个人体内的经络血脉铺陈在那里,再无有一丝缺失。
鬼哥醒了过来,而且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神宫中的变化。他能清晰感受到身上的力量充盈,此时的气血旺盛,竟似是他未曾受伤时也有所不及。只是,似乎还缺了什么,以至遍体有力难施。
好吧,事情应该算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过眼前的情景,却似乎大大的不妙。鬼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正泡在一池温泉之内。由于他空尘阳骨之轻灵,此时不免仰浮于水面之上。
这温泉暖意盎然,生机十足,灵气更是充裕,隐约不断引动他体内生机,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怎么来到这池中,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女人一指点昏了自己,然后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扔在了这个泉池之中,她到底想干什么。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换了任何一个人,在此等情境中恐怕也得胡思乱想。鬼哥不是圣人,他的臆想当然也不怎么光明正大。不过好在禅心尚固,没有什么出格的反应。
与此同时,秦墨言刚刚走进牧兰衣的寝宫。近得前来,只见牧兰衣正持着那串冰石念珠出神。
“牧姐姐,那个人醒了。”
“嗯,知道了。”牧兰衣应了一声。
秦墨言见她又继续发呆,鼓着香腮气道:“姐姐有心事!”
牧兰衣见她这副模样,不由笑道:“墨儿,你已经是个仙士了,怎么还小孩子气。”
“姐姐当年被明尊免去神座尊位,在宫中千年不出,没有一日开心过。你把事都藏在心里,一句都不和姐妹们透露。大伙的心里被压得难受,却没人敢问,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这也罢了,可今日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姐姐竟莫明其妙的将他宫内,仍旧让我们蒙在鼓里,还说是我小气!”
秦墨言越说越气,已是涨红了小脸。
牧兰衣轻轻摇头微笑道:“当年是我行事有失,明尊只让我回宫自醒,已是十分宽厚了。你们闭关精修皆有进境,也不是坏事。至于这位高僧,他可不是来历不明。这串念珠与那支禅杖你都看过了,这样的释门至宝,岂是等闲之辈所有。”
秦墨言:“那又怎么样?”
牧兰衣:“自上古释魔之争后,释门早便已经放弃本洲。教传不兴,正宗传人更是罕见。如今魔教刚有复兴之势,便有这样一个人物由北始梵山至此,此事必不简单。”
秦墨言:“这只是姐姐的猜测,也许只是巧合呢?我看这个梵无遮没什么了不起。”
牧兰衣笑笑,没有再与她争执。可一体纯阳似火,禅法金身绝坚,凭她的冰华瞳都半点看不破内蕴,再加上这两样世所罕见的佛宝,尤其僧衣内那本经书……如果这样也叫做没什么了不起,那可真是个笑话。
且在牧兰衣心底,还有一个隐藏极深的念头,绝不能告诉任何人。
鬼哥犹在温泉中端坐不动,他在仔细体会元神虚影中那密密麻麻的血脉状之物。他知晓即使元神完实,这也不是自己应该有的,一定是在虚境里还发生了什么,才形成了这样的结果。
而从这些血脉的源头,也就是胸口那个空洞的光辉里,仍然有一些东西就要回来了。以自己的记忆两周结合空晦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鬼哥忽然间确定了,打自己醒魂开始,这个空洞竟是一直连通着虚境的。
“大师可觉好些了?”牧兰衣莲步轻踱,缓缓来到泉池边,对鬼哥赤身毫无避忌,就此坐在池边石上。
“有劳施主挂碍,确实好得多了。”鬼哥亦无它想,包括前番被人一指点昏。其实事后想来,还是自己的原因居多。
牧兰衣又道:“妾身略通医理,既是大师贵体抱恙,愿为大师诊治。”
“也好,有劳。”鬼哥自知没有资格拒绝,当是一口应下。
“请大师稍敛阳力,不要抗拒。”牧兰衣伸出手来,轻轻搭在鬼哥顶心。
这一次阳骨之力没有再与牧兰衣的冰华灵气发生前番那么激烈的碰撞,可鬼哥还是觉得忽冷忽热浑身难受。饶是他定力过人,身体仍不自主的再次开始颤抖。
不过这一次他自己也能确定了,寒热相冲,血行如大潮时起时落,偏偏自己无力控制,不抖才怪。
“大师体血绝强,但精气缺失,似乎两魄离位。”牧兰衣刚才数次试法,都没能窥破鬼哥的神宫,其实于内中情形一无所知。只是靠着他身体表征,得出这么个不咸不淡的结论。
鬼哥微微点头:“施主慧眼如炬。”
这个结论他倒是同意的,自家事自家知。元神即陷虚境,又岂止单是魄力的缺失。不过他并不相信牧兰衣有办法治好自己,只是没有当面说出来。
牧兰衣道:“大师此患,寻常药石是无用的。不过妾身倒是知晓,有一种仙果对此极有神效,必可药到病除。只不过此果天生异物,结实不易且落枝即腐,须得当木摘服。”
“哦?世上竟有如此奇果?”鬼哥故做惊讶。
“大师再休养一日,待明日妾身带大师取果。”牧兰衣起得身来,向鬼哥微一福即转过身去,却略一顿又道:“大师的那部日月经,妾身暂且借阅,容后奉还。告辞。”
“施主请便。”鬼哥应道。
日乃阳之表,月乃阴之华,日月经其实是部阴阳典。对于鬼哥来说,修阳并不难,凭阳骨融食阳力就好。可阴力便不是他所擅长,在阳骨精进到如此地步之际,他的阴髓之力其实早就跟不上了。日月经中对于阴力的修持,于他可谓相当宝贵。
但日月经的真髓,在于如何将阴阳两种力量同时驾驭,以达到最终【日月同天】的最高境界。所以,这部日月经实是世所罕见的阴阳至理。鬼哥还没来得及细看,眼下便落到了牧兰衣手中。
牧兰衣恰是一位精研纯阴之力的女修,她的居处气息甚至行止都从另一面显露了这一点。日月经对她来说,同样具有莫大的吸引力。鬼哥对此毫不奇怪,他只是不知道这女子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他奇怪的是,他与牧兰衣之间并不像是初遇的因缘,反而更像是前因生发的果。这种感觉玄而又玄,说是说不明白的,知道就是知道。可惜他此时的状态之下,目力也已经衰弱,看不清那条因果线。
一夜光景,匆匆而逝。
天明时秦墨言送来了衣袍并法杖禅珠,鬼哥收拾妥当随她来至冰华宫外时,牧兰衣并数十个白衣侍女已在冰镜样的大路上等待。一艘长过数千丈,冰玉雕塑的巨舟即停在当地,让鬼哥不由称奇。
一行人上了冰舟,秦墨言见鬼哥这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模样,得意的向他解释道:“梵师父,这冰玉天舟是我冰华宫至宝,能日行五百万里。一般仙士的神通,伤不得它半点霜皮。就整个北屿仙盟之内,此等天舟也不过四艘,以前没见过吧?”
她前几句都没什么,只最后一问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之意,牧兰衣闻得便轻叱道:“墨儿不得胡言。”
秦墨言哼了一声,扭脸径自去了。诸侍女显是驾轻就熟,早便各司其职,舟上一阵仙力流转,顿时腾空而起,如一道华光般破空驰出。
牧兰衣立于舟头,向鬼哥点头道:“这孩子口无遮拦,心性却不坏,她没恶意的。”
女儿刁蛮司空见惯,无足为奇,鬼哥自然不会介意。可是这艘天舟实是仙家重宝,不但舟体极坚,且似乎还有阵法相护。发动这样一艘巨舟,消耗可想而知。而且看此舟的速度,日行五百万里或许已经是很保守的说法。
因此鬼哥问道:“如此阵仗,不知施主这是要带贫僧去哪?”
牧兰衣答道:“此去偏西南不到两日行程,大师所需之物就在那里。”
天舟越行越高,再回看冰华宫时已难已目见,可此时鬼哥却能看清,那实是一片巨大的岛屿。此时天舟也不过刚出岛界,下方换了一片汪洋,前方尚望不到边际,想来那地方很远很远。
此时牧兰衣又道:“不过妾身尚有一问,还请大师据实相告。这画上之人,大师是否认得?”
牧兰衣伸出手来,一幅尺余宽的小小画卷就此展开。鬼哥眉头大皱,看着这幅勉强能叫画的东西,疑惑不解的与牧兰衣对视。
牧兰衣亦发觉鬼哥的神色不对,不免低头看画上看去,只见画上人像已经几乎消失,只剩下了两只脚。
牧兰衣的双眼一下子湿润了,差点惊叫出声来,她一下子双手持起画卷,于其上不断检索。慌乱中又看了看鬼哥,便一闪身便消失在仓楼之内。
鬼哥回过头来,心下也很是惊异。虽然那画像几如空白,可他没来由得感觉到,那上面画的可能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