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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猪狗惊呆了,她的反应极快,瞬间横身于万寿蛊母之前,可握着大菜刀的手在颤抖。
在此之前没有人可以想到,北屿道门秘事堂的天字其一,一人之下万众之上的大仙君乾不仁竟然会背叛。这一点,就连身为道侣的年猪狗也无法理解。
“为……为什么?”年猪狗忍不住要问。
乾不仁摇头叹道:“年儿,赢不了的……你站到我身边来,无生前辈答应过……”
“不!”年猪狗尖声大吼:“你骗我,你骗我,全是骗我的对不对?”
乾不仁沉声道:“只诛此一人,然后我们就离开。”
年猪狗血泪满眶,将牙齿咬得吱咯作响。身上的气息轰然爆开,凛冽无匹的杀机锁定了乾不仁。一道道符纹形成的枷锁在她体内崩解,令她肥胖的身躯迅速削瘦。
“不可!”乾不仁惊呼道:“你会死的!”
数息之间,年猪狗已由一个粗壮悍妇迅速肖瘦,眉眼骨肉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化,不数息功夫竟是瘦化下来。若非亲眼所见,实难让人相信那般一个悍妇,会变成如此一个绝世美人。
她的风姿绝不逊于牧兰衣,甚至眉宇的英气还让她别有韵味,即使此刻身着布衣,仍难排她这身夺目光彩,只是其手中的这口头有些煞风景。其实她的刀也变得小了,宽厚的杀猪刀变成了细长的西瓜刀,只是一身的杀机却浓重了千万倍。
她仍在流泪,但表情却已经冷了下来,只是静静低声道:“我要杀了你。”
鬼哥也被惊呆了。
他早就感觉到乾不仁不对劲,因为曾经有那么一个时刻,他真切感到了乾不仁的杀意。按道理来说,自己对于万寿蛊母颇有用处,他没有理由对自己生出杀意。但此人毕竟是大仙君,其想法很难猜度。此人地位修为皆如此之高,鬼哥不敢轻易揣测,直到此时,他仍不敢相信这样的人物竟也会背弃自己的道统。
年猪狗修为虽比乾不仁低了一筹,但此时爆发出的杀伤力却是极其惊人的。其刀锋上凝聚的杀意,似乎有异样的威能,让人不得不心生戒惧。乾不仁在数息间被斩得遍身是血狼狈后退,一时间竟然没有还手之力。
一旁的神农轻叹一声道:“年儿本是个天赋绝佳的好女子。当年随乾某遭遇强敌之时,不慎浸染了杀戮道法,后来只能以重重封印压制,以至于境界无法再做寸进。可惜到头来……”
神农在惋惜,可啸虎残魂却在惊叹。世间修杀戮道者极其稀有,能自己将杀戮法则修到几近圆满者,更是凤毛鳞角。它若是仍在盛时,一定会将此人收为门徒。当然,它现在是不可能了,只是言下怂恿之意昭然若揭。鬼哥颇有些无语,想让自己去收一位仙君为徒,这货的脑路还真是清奇。
要杀一位大仙君岂是易事。虽然乾不仁一时间被年猪狗逼得狼狈不堪,可离要他的命还差那么好大一截。然此时魔门八大仙君入阵近迫,压力已是扑面而至。而万寿蛊母受乾不仁这一记重掌,一时间似也还没有缓过这口气来。形势陡然间急转直下,至此道门竟然几近崩盘。
鬼哥依然没有妄动,他知道还不是时候。单看神农这副安之若素的神态,就可知事态还没有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除了神农,他的注意力主要在牧兰衣身上。此时的牧兰衣依然静立于定世衍天碑脚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他的两次传音都不曾回应。
由缺口进入阵法的魔修越来越多,尽管刚才被万寿蛊母引燃宝树烧得死伤惨重,此时又已经超过六七万。他们暂且在燃烧的四极宝树外止步,可大伙都明白,这宝树的燃烧不可能无穷无尽。等到这火焰弱到不能阻止他们的脚步,收缩至定世衍天碑附近已经不足三万的道门残众便会迎来灭顶之灾。
这个时候,定世衍天碑动了。巨大的碑体上块块砖石有如浪滚,一重重阵力狂乱得不可逆料。四极宝树上的火焰猛然一腾,发出一阵冲天爆炎,再一次烧死了一些太过靠前的魔修之后,便在大火中轰然相继塌碎了。
四极宝树焚化成灰,数万魔修再次发出一阵胜利的欢呼。可是鬼哥却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这四棵宝树引燃的火焰虽炽,似乎也不至于一下子全数崩溃。果不其然,四极宝树崩溃之下,漫天的风尘立时起卷,狂风沙尘让人目难见物,其间还夹着点点未灭的星火,已然直向众魔修卷去。
这阵风尘起得好不凶恶,几乎是弥天盖地。魔众虽有当先的仙君做法抵挡,在阵力的影响下却也不可能将各部全部护实,风暴中不可计数的魔修的惨叫狂呼响成一片,以人力布成的阵势登时溃不成军。魔门的几位仙君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法子应对,只得下达了让明实以下魔修暂时撤出的命令。
然而进来容易出去却难。空间在阵力的扭曲下,星火风暴中难辩方位,而就在魔门仙君们合力开辟出四条通道的同时,大量沙土结成的块磊已经将原本的缺口堵住。虽然外有四赤血阳蚀融,内有魔门仙君的轰击,这块磊仍非能迅速破开。
就在这个当口,定世衍天碑蓦地绽出无限金光。半空中飞舞的沙尘几乎在眨眼之间便变成了无数金沙,金沙吸取残火迅速变得橙红,犹如漫天飞舞的无数乱星。如此一来这些沙尘的杀伤力陡增数倍,对那数万魔修开始了无情的绞杀。
“大五行生灭咒!老太婆,你了不起啊……”神农面皮抽搐了一下,语意哀沉。这时才转向鬼哥道:“尽量帮帮她吧,只是不要离我太远。”
神农说话之间,万寿蛊母已经飞身落在了定世衍天碑顶,她双手相合如捧宝瓶,手杖挟在肘中,整个人缓缓绽放蓝辉。定世衍天碑开始与她的气息咒相呼应,一种奇异的律动开始在碑体上流转。
乾不仁浑身浴血中见得此景,也是骇然失色。背上乾坤袋脱手掷起,同时不由得厉声喝道:“不可让她做完咒法!”然就这一走神的功夫,数根手指已被年猪狗削落。
半空中八位魔君此时也知根本护不住下属,闻得乾不仁的喝声,再看万寿蛊母的动向,自然也明白情势不妙。他们当机立断,舍弃了好不容易护住的一部分魔修,齐齐向衍天碑上的万寿蛊母扑去。
万寿蛊母身上一重蓝晕横空展开,如同汪洋大海。由半空扑下的八位魔君的动作仿佛被这蓝晖突然放慢了,此时蓝晖之中数十条龙蚕涌现出来。这八十八条龙蚕一浴蓝晖便立时体形猛涨,轰然化为数十条蓝鳞狂龙,直向八位魔君扑咬而去。
这八十八条蓝鳞狂龙虽然气息上远不如仙君,但爪牙极利,更兼气血滔天力量绝大。八位魔君纵然神通惊人,出手便可将一条狂龙击碎。可这些蓝鳞狂龙身碎却成为一片水雾,很快便又从蓝晖中重新生发出来,这一来便几乎斩之不尽杀之不绝,一时间也将八位仙君闹了个手忙脚乱。本来就难以庇护的魔门修士,这一下又死伤甚多。
此时于大阵正上方的两位魔君动了。双方的力量此时已几乎都被牵制,他们的存在也就至关重要。这二位一是六蛮古魔阿古伊尔,另一位则是血骨魔尊荒绝。荒绝祭出全身血肉为印,化出血骨魔身,四赤血阳在在此印招引之下,迅速飞来融成一颗更加巨大的血阳。而阿古伊尔则奋起六蛮巨力,猛地将这巨大的血阳砸落下来。
血阳重重撞上外重阵幕,一下子将整个阵幕压碎,且落势依然不绝,直向万寿蛊母与定世衍天碑砸来。八十八条狂龙亦突然舍了各自的目标,化为一团龙卷,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蓝光,直与坠落的血阳猛击在一处。
在这股巨力的交击波动中,距离最近的魔门八位仙君们也只能勉强自保,半空中本来尚且幸存的魔修们却又同受池鱼之殃。经了这一番,侵入阵内的七万余魔修业已十去七八。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赤蓝二光消逝平复。半空中的魔君们才发现,下方已经变成了一片如有实质的蓝色水光。
万寿蛊母不见了。水光之下,他们已经无法窥视。可此时仅浮于水光之上的碑尖顶处,只有一朵含苞未放的花朵。此花形似莲苞,寒气甚重,其上还不时闪烁着冰晶样的光泽。众魔君惊疑不定,只是一阵阵心惊肉跳,因为此花中所含气息实在太强大太渊深了。
一颗硕大的头颅突然破开水光,其下的长颈却满是鲜血,那狰狞的面孔之上透出无限的恐惧,只可惜还未曾说出半个字来,便被一支紧追而来的白色光矢由颌下洞穿了颅顶,这头颅随就此又沉了下去。众魔君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认得出来,那个头颅是相柳的。
乾不仁既然叛道,他擒下的相柳自然没死。他分身乏术之下放出相柳,本是想打断万寿蛊母施咒,只可惜没有来得及。相柳的八首巨身刚一化现在蓝光之中,就被一股无形巨力如切如磋揉捏拉挤,几乎要就此解体。他当然想逃,只可惜没能办到。
万寿蛊母自身解体,化为了这一片如水蓝色光域。在这一片光域之内,轻重缓急尽受她意志所束缚,莫说区区一个相柳,就连乾不仁此时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尽管乾不仁身负改天换地的乾坤大神通,然而被年猪狗不计代价的一道杀意近身逼住,始终摆脱不得。在这蓝色光域化成之后,他只觉身上被带了万山重枷,每移动一寸都变得困难,而年猪狗却是如鱼得水越来越快。更加可怕的是,年猪狗的杀意剔骨侵髓直指他神宫元神,而他的元神与道天竟不知被什么力量镇住,半点驱之不动。
是以经历了千刀万剐与最后的挣扎,乾不仁终于被一刀破心,二刀斩首,三刀断魂。他看见年猪狗的最后一眼时,她的面孔绝美如昔,只是可惜眼中血泪未干。法体被破,元神就此被硬生生驱出神宫,继而被一团蓝光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