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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晟独自一人走上立政殿外的白玉石阶上，还未走进宫门，萧明晟就听到殿中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是王皇后的声音，还有两个清脆童声。
萧明晟抬眼一扫，只见立政殿正殿之中，一身华服的王皇后正斜靠在美人榻上，两个垂髫小童正腻在王皇后的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讨喜的话，引得王皇后阵阵发笑。
两个小童一男一女，皆是衣着华丽，机灵活泼，显然就是王皇后亲生的皇子皇女，襄王李睿和昭城公主李滢玉。
萧明晟眼睫微垂，他走进殿中，首先行了一礼，道：“平，见过皇后殿下，皇后殿下圣安。”
“平儿来了。”王皇后唇角带笑，抬手示意萧明晟过来。她上下打量着萧明晟，柔声道：“看着是大好了，平儿这脸色好多了。”
萧明晟无视身后两道灼热的视线，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劳皇后殿下挂心，平愧不敢当。”
“你啊，就是太多礼了。”王皇后抬手拍了拍萧明晟的肩膀，神情温和。
王皇后的态度让盯着萧明晟后背的那两道目光更加灼热起来。若是能够目光如刀，想来萧明晟后背早已鲜血淋漓。
有关萧明晟的学习安排，王皇后昨日就跟李睿和李滢玉说了。他们当然不愿立政殿里多出一个人，倒不是忌惮这位庶兄才华，不愿他来蹭课，而是王皇后提及他们这位天生体弱的五兄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他们不高兴。
本来有个讨债似的兄长/妹妹抢娘亲已经很让他们不高兴了，看在他们血脉相连的份上，也就忍了。
但李平算什么！
不过是个宫人之子，病秧子一个，竟然哄骗了他们的娘亲，分薄了娘亲对他们的宠爱，简直没法忍。
只是，当着王皇后的面，这对面和心不和的兄妹俩还得装着和睦，以免惹来娘亲的不悦。哪怕对萧明晟的存在恨得咬牙，他们也只敢死命攥着手指，脸上还得摆出个笑脸来。
从知事起他们就有一种明悟，父皇是天下之主，他们得讨好。但与母亲相比，绝对是母亲更加重要。父皇的话可以阳奉阴违，面上不错半点，但母亲的命令绝对不能有丝毫慢待。
“来，睿儿，玉儿，快见过你们五兄。”王皇后就像是没有注意到李睿和李滢玉略显僵硬的脸色一样，她的手搭在萧明晟的肩膀上，转而看向李睿和李滢玉兄妹俩，道：“以后你们就和平儿一起跟着你们瑜安舅舅学习了。”
所谓瑜安舅舅，指的就是王皇后为襄王与昭城公主挑选的王侍读，乃是太原王氏的一员，与王皇后有着堂兄妹的关系，颇有才名。皇帝在考校王瑜安才学后，放心地将一双儿女交给他教导，并让他在弘文馆挂了个六品闲职。
值得一提的是，王皇后系统攻略名单中，排名第三的攻略者就是王瑜安。
论颜值，王瑜安是以个相当符合时下审美的美男子。
李睿暗暗咬了咬牙，虽然心中怒骂着“区区一个庶子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兄长”，但李睿的身体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与李滢玉一道向萧明晟行了平辈礼，齐声道：“睿/滢玉见过五兄，五兄安好。”
萧明晟明显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备受帝后宠爱的皇子公主竟会首先向他行礼一般，连忙俯身回礼，道：“这、睿弟与滢玉妹妹安好，为兄有礼了。”
至于李睿和李滢玉对他几乎满溢出来的反感排斥，萧明晟只做没有看出来。他牢牢遵守着自己的人设，对于皇宫中最受宠的两位殿下的亲近与有礼表现出十足的受宠若惊来。
那一刻，萧明晟觉得，他之前还暗叹王皇后心口不一，眼见着他就这就是要步了那位的后尘了。
萧明晟第一世的顺心而为，绝对是建立在他有着足够底气的基础上。没有底气的人，便活成了现在萧明晟的模样。
不仅得在活人面前装模作样，还得在鬼怪面前小心伪装，想想就觉得心累。
见礼之后，李睿上前一步，抢在李滢玉之前，首先向萧明晟释放了善意，邀请他趁着上课前到立政殿的花园里散步，赏赏园中景致。
李滢玉慢了一步，脸登时就冷了一下。好在她绷得住，附和道：“是啊，娘亲立政殿的花园特别好看，五兄跟滢玉一起去看看嘛。”
王皇后也不拘着众人，笑盈盈地让他们三个在花园里走走，交流一下感情。在三人离开正殿之前，王皇后还着重表扬了一下李睿的懂事，直接让这位备受宠爱的襄王殿下涨红了小脸，眼珠锃亮地看向王皇后，朗声道：“友爱兄弟，是娘亲一直教导的，这是睿应该做的。”
王皇后这一夸，直令李睿打了鸡血一般，走路都带起了风。至于李滢玉醋溜溜又不甘心的眼神，直接被他无视了。
殿中众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萧明晟眼中一闪而过的古怪。
谁叫他又一次听到了王皇后与细桶的对话呢。
【哈哈，系统，你看这个李睿，好像小狗一样啊。给他一根骨头就摇尾巴，乖的嘞。】
【系统出品，必是精品。】
因萧明晟要跟李睿和李滢玉离开正殿，到后花园瞧瞧风景，所以萧明晟转身的时间里仅听到这两句对话。单这两句，他就品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王皇后对亲生儿女的态度有些古怪啊，竟然将李睿比喻成了狗。还有细桶的话，细桶出品，必是精品。他所谓的出品，指的是什么？
萧明晟若有所思地走出正殿，下意识看了一眼走出正殿后立刻卸去面上天真烂漫神情的李睿和李滢玉。
李睿和李滢玉是不存在于萧明晟过去记忆里的弟妹，因为在原本的进程中，母亲回宫后，接连诞下的子嗣皆是出自于母亲，后宫三千嫔妃连见父皇一面都难，更何况过夜。
唔，也不能这么说，虽然后宫女子没有机会，但有两个女人仗着与母亲的关系，爬上了龙床，只没能生下皇嗣而已。
思及那两个女人，萧明晟心中叹息。他是晚辈，无权评定这其中的是是非非，但他很确定，身处这其中，母亲是真的伤心了。那两个女人给母亲带来的伤痛，远胜于前朝后宫的风霜刀剑。
在见到李睿和李滢玉后，萧明晟十分确定他们与父皇之间的血脉联系。身为女子的李滢玉肖似王皇后，但五官轮廓中隐隐带着父皇的影子。而李睿，他则与父皇像足了七分，萧明晟毫不怀疑他成年后会与父皇极度相似的外貌。
不提别的，单是李睿这长相就足以让父皇偏爱他。
但王皇后这态度，可真不像是对待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倒像是……养了只逗趣的宠物。明知道他们渴望自己的宠爱却故意吊着他们，看着他们明明急躁却不得不竭力讨好以换取她的些许侧目。
记忆里的王皇后曾苦苦求子而不得，现在的王皇后有了两个骨肉却态度轻慢。或许这个王皇后与他第一世见到过的王皇后性格不同，经历不同，但按照常理，李睿的身份注定他能够成为王皇后的依靠，现在能够巩固她的地位，日后为她带来荣耀。
只是，王皇后与那细桶的对话，令萧明晟不得不多想。
细桶出品……出品……
难不成，李睿和李滢玉是父皇与那细桶的孩子？
说起来，那细桶的声音虽然平平淡淡没有一点波澜，但从声线里，其实分不太清是男是女。若细桶是女子，哦不，女鬼，倒是能够解释第一世王皇后自嫁给父皇，从东宫到立政殿，始终没有怀有身孕，但现在却有了一双儿女的原因。
至于这两个孩子与王皇后五官的相似，若那细桶生前也出自太原王氏，容貌还与王氏格外相似，倒也能够勉强解释。
在万花谷看了不少话本的萧明晟目光微沉，一时间替身、偷梁换柱和摄魂术法等等的词汇不停地往外冒。
萧明晟忽然意识到，想要扳倒王皇后，除了正规操作以外，似乎还需要道士来驱鬼啊。
说起道士就不得不提起纯阳宫，提起纯阳宫，自然就要首推吕祖吕洞宾。
现在这个时间，纯阳宫虽然还没有建立，但吕祖那位老神仙早在隋开皇十七年就著有一书《开元典论》，母亲执政的时候还曾将那位老神仙请入宫中为大唐祈福，这其中就横跨了百年，吕祖的年纪实在没法推论。
那样的一位高人，虽然萧明晟不敢保证他现在就修道有成，但想要对付细桶那种异于常理的存在，非吕祖莫属。
只是，仅凭着记忆里对吕祖些许了解就想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或许，他应该效仿李隆基，漫天撒网，让那位老神仙主动上门？
萧明晟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萧明晟听到李滢玉冷冷地开口道：“本宫警告你，不要想着接近本宫的娘亲。娘亲是我一个、我和睿兄的，你一个庶出的别想讨得娘亲的喜爱！”
“滢玉。”李睿凉凉开口，不轻不重地道：“怎么跟五兄说话呢，阿娘可没教过你不敬兄长。”不待李滢玉开口，李睿继续道，“五兄莫怪，滢玉年纪小，说话急了些。”
只比李滢玉早片刻降生的李睿意味深长地道：“不过，阿娘这立政殿，还真不是谁都能够踏足的，阿娘看得起你，想来五兄也有些非凡之处。一会儿瑜安舅舅考校功课，弟弟就仰仗五兄了。”
萧明晟：“……”
他必须重申一遍，李睿和李滢玉这对兄妹，虽然与他算是血脉相连，但他讨厌他们。
萧明晟定定地看了李睿片刻，复又看向一脸不忿的李滢玉，面上似乎有些为难地道：“睿弟说笑了。”
李睿笑了一下，拖长了声音道：“五兄莫要过谦，能让阿娘点头来立政殿进学的五兄，岂是寻常。”
显然，李睿对王皇后独独点了萧明晟到立政殿开蒙进学的事情耿耿于怀。哪怕他竭力绷着，但语气里总是不免带出些许情绪来。
萧明晟垂下眼，不接茬。
李滢玉重重地哼了一声，嘟囔道：“虚伪。”
也不知说的是李睿还是萧明晟。
“襄王殿下，公主殿下，代王殿下，王侍读到了。”有宫婢走到近前，行礼禀报道。
李睿假模假样地一抬手，道：“瑞安舅舅到了，五兄请。”
萧明晟挑了挑眉。
他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