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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冷,我的小肚子也一日日鼓了起来。
就连我来到陇西的第一个生辰也是挺着四个月的大肚子过的,虽然在李邴安排下,我的生辰宴办的十分隆重,陇西有头有脸的世家小姐都来了,但我心里仍不如意,鸡蛋里挑骨头已经是我怀孕后的常态,李邴已经找到了诀窍,每当我无缘无故生气时,他总坐在我身旁,抚摸着我的肚子,温柔又无奈的道:“行了,差不多行了,别教坏了孩子”。
我哼了一声,道:“真是母凭子贵,若不是我肚子里怀着你李家的嫡长子,怕你早就伸手打我了吧”。
我说的中气十足,心里却发虚,万一肚子里怀的不是儿子怎么办,但又转念一想,那又如何,反正都是他李家的子孙。
李邴知道我说完了这句话,事情也就过去了,道:“快出去吧,多少人等着呢”。
屋里生着炉子,铺着地龙,十分暖和,要出去时,他又给我套上一件厚厚绒毛外衣。
哼,就怕冻着他儿子,我心里想。
女子之宴,他不便出席,又嘱咐奶娘和侍女:“看着她,小心点儿”,又特别交代:“客套几句便好,妇人舌长,不许多过问别人家的事。”
我嫌他啰嗦,不耐烦的道:“我看你倒像个长舌妇,话也不少”。
他用手指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想着你倒不好?”
我抬脚往外走去,侍女急忙扶住我,我嘴里不忘念叨:“明明是想着你儿子”。
院中女子众多,个个都是出身名门的夫人小姐,说是我的生辰宴,不如说更像是各府夫人的游园会。
她们见我出来,都齐向我祝贺,我客套了几句,又请她们在园中随意游玩。
冬日没什么东西可赏,李邴为了我的生辰宴有趣,特地命人建了一个很大的花房,还不知从哪里运来了很多名贵品种的花,稀奇的很。
我与那些夫人们说话,这边刘夫人说:“夫人是个有福之人,郡公大人如此疼爱,竟为了夫人生辰建了这么大一个花房”。
然后李小姐又夸:“可不是,如今冬日要不是在夫人这里,哪里能见到那么些好看的花儿呀”。
那边刘夫人又道:“夫人好福气,这肚子看起来尖尖的,怀的肯定是个小世子”。
我虽知道她们是在奉承我,但心里也接受了她们的好话,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这时猛地传来一声响,众人皆寻声望去,原是一位夫人,不小心摔了一盆兰花,那夫人正急得手足无措,周围议论声四起。
我走了过去,打量了一下她,长的倒挺容貌可人,而且她竟也是孕妇,肚子看起来比我的还大,少说也有六七个月了。
我问道:“可有伤着?”
她看着我摇摇头,脸上满是愧疚,我笑道:“没伤到就好,无妨,兰花哪有美人珍贵,若今日伤了夫人,就算它自己不碎,我也要摔了它”。
我一句玩笑话,为她解了围,她笑笑,向我道了谢,众人都笑了起来,又夸我大度。
我因花房热,胸口有些闷,便借口更衣要离去:“夫人们自行观赏,一会儿开宴席时,还请夫人们移步前厅入席。”
我回到房中,想要将外衣脱下,奶娘制止住我:“一冷一热容易着凉,一会儿再脱”。
“怪不得明泽说妇人舌长,真不假”我摇头道。
奶娘提醒道:“夫人,这次来的大都是五姓七家的名门,夫人可不能因自己的身份而怠慢了她们”。
“知道知道,这五姓七家都是在前朝魏帝编写的姓氏录里,我那嫡母不就是出自清河崔氏嘛”我道。
奶娘一边帮我脱下厚厚的外衣,一边笑道:“陇西李家也是五姓七家中的大姓”。
我吃惊的道:“是吗?原来这李家也是名门啊”。
原来这李邴也不是我从前以为的那般,他也出身名门世家。
宴会的饭菜,请的是“客来香”酒楼最好的席面。
我坐在主位上,各位夫人一齐向我敬酒祝贺,我也举起酒杯道:“多谢各位,愿各位尽兴,请随意”。
我泯了一小口,满桌的美味佳肴,只可惜我正值孕吐,什么也吃不下,刚想再喝些酒,奶娘便冲我使眼色,我撇撇嘴,只好又放下了酒杯。
我正无奈,瞥见角落里的那个女子,是我在花房为她解围的那位夫人,她挺着大肚子,也并不与旁边的人说话,只安静的坐着。
我吩咐奶娘去请她来与我同坐,奶娘点头便去了,远远的,我听不见她们说话,只见她看向我,然后一直向奶娘摆手推辞,后来好像拗不过奶娘,只好被奶娘扶着,起身向我这边来了。
“夫人”她走到了我的身边。
我早已命人又拿了一个软垫放在我身旁,对她道:“坐啊,咱俩说说话”。
众人看着我俩,不明所以,我笑着道:“看着这夫人与我一样,都身怀有孕,觉得亲切,忍不住要和她多说几句话”。
众人笑了,一位夫人道:“这张夫人也有七个月的身子了,这第一胎可得小心啊!”
又一位夫人道:“是啊,张大人膝下唯有妾室所生的三个儿子,夫人怀的可是嫡长子”。
席间已经有人低声偷笑。
我听明白了那些人的话,不过说那位张大人的妾室先生了孩子,而这位正妻刚有第一胎罢了,我冷声道:“怎么?这可笑吗?”
众人见我有些生气,不敢再议论,我又笑道:“今日是给我贺生辰,各位都要高高兴兴才是,若是不好的话,咱们还是不要讲了,你们说是吧?”
各位夫人都道:“郡公夫人说得是”。
宴席散了,我又将那张夫人请到我房中说话。
奶娘端来一杯热水递给张夫人,道:“夫人有孕,不宜饮茶,这是热水,暖暖身子”。
张夫人夸道:“郡公夫人身边的人竟都如此上心”,又突然忧愁起来:“不像我,没人在意”。
“张夫人怀着身孕,别说这些丧气话”我道。
她道:“枉我也是出自范阳卢氏,也是五姓七家的大族,只可惜所嫁非人,落得如此下场”。
我听着有些伤感,她接着道:“那些人话虽不好听,我却无力反驳,其实她们也不知道,当年我还怀过一胎的,生产之时,我夫君恰好不在,而他的那些小妾暗中给我换了一个庸医,我刚生下的孩子,只哭了一声就断了气”。
我听她说的,心咚咚直跳,世上还有如此恶毒之人,还有如此恶毒之事,又想到我平常对侧院的那些小妾虽不是太坏,也并没有多好,不禁担忧起来。
奶娘仿佛看出了我有些害怕,连忙打断了她:“夫人如今又怀上孩子,快别提从前之事了”。
张夫人也回过神来,惊觉自己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便对我赔笑道:“对不住夫人,我不该说这些脏事,污了夫人的耳朵”。
我也勉强笑笑,又与她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已晚,而她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怕她不便,就派人将她护送回去了。
晚上我梳洗完,已经准备上床睡觉了,奶娘都已经回房去歇下了,李邴才回府来,却只是叫人收拾几件换洗衣物,说是要连夜走。
我一边疑惑,一边将热茶递给他暖手,问道:“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李邴从不跟我提政事,只道:“长安那边说有些急事要办”。
我没细想那边是谁,脱口便说:“回长安?我也回”。
三铜在一旁提醒我:“夫人四个月的身孕,可不能奔波”。
李邴皱眉道:“连你的侍女都知道的事,你还这么莽撞”。
我又问:“那什么事这么急?大半夜的就要走”。
“女人家不许过问朝堂的事”他提醒我。
我撅嘴,冷哼一声,脱口而出:“谁愿意问,能有什么大事?宇文护造反了不成?”
太师宇文护因手握大部分兵权,而把持朝政多年,北周人人皆知,可更多的是惧怕他,敢怒不敢言罢了。
连李邴也是如此,也是,他一个小小的陇西郡公,即便世袭他父亲的柱国之位,却也只是八大柱国中最年轻的一个,年纪小又无实权,不然怎么会一直屈身于陇西呢,阿顺说他善于明哲保身,我倒觉得是有些高估他了,明明是无力反抗,只能用谨慎小心来保全自己。
他这般人,哪里敢跟当朝太师对着干,也唯有我那爱女心切的父亲了,为了我那当皇后的大姐,不得不与宇文护分庭抗衡。
我刚说完,李邴立刻用凌厉的目光看向我,他一向谨慎惯了,而我自知失言,赶紧闭了嘴。
他脸色不大好,我以为他真的生气了,试探着拉他的袖子道:“你走了,那我怎么办?”
我期待他能等我生完了再去,心里又怨他,明知我挺着大肚子,诸事不便。
他摸了摸我的肚子:“自然是好生待在府中啊,可不许乱跑,叫奶娘看着你”。
“今日可是我的生辰”我提醒他。
他笑着在我鼻子上一刮,道:“怎么?那花房贺礼还不够啊?”
我想起刚刚张夫人说的故事来,急忙问道:“那去几日,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生孩子时你能赶回来吗?”
他对我的话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什么话,最多一个月,别说你生孩子前,就是过年前我也回的来”。
我这才舒了一口气。他见我如此紧张,问我缘由,我给她说了张夫人的事,他责怪我道:“跟你怎么说来着,叫你不要管别人之事,这下怎么样,自己吓自己”。
我道:“那你可得早点回来,我现在大着肚子什么也做不了,可害怕你后院的那些小妾了”。
他无奈的笑道:“你竟也有怕的时候,这样吧,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我坐在院中,持刀为你守着,谁也不能靠近你,这总不怕了吧!”
我撇撇嘴,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他到长安后,记得帮我看看阿顺,他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