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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魔族在蛮荒之地被放逐了数千年,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呢?弱肉强食是六界普遍规律,而放在魔族,则更加明显和残酷。
香陌上仙闻言合上了手掌,就见原本散发莹润光泽的内丹,瞬间化为齑粉,随风流逝。
井底的花琳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声嘶力竭地喊道:“香陌!今日你毁我内丹,削我仙力!我花琳琅与你师徒自此恩断义绝!我不欠你的了!”
“此外,你给我记住,若我花琳琅不死,你我再次相见之时,便是你的忌日!”
就算是冷心冷肺的香陌上仙,骤然听见这一句哀嚎仍旧忍不住一阵战栗。
可是他的为人,注定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他冷哼一声,狠狠将她推下了深井,并在井口施加阵法,又拿出一件镇魔神器镇压在井口。
至此,花琳琅仙力尽失,被镇压在神魔井井底。
远在千里之外的百花山内,谷主花满山正拿着水壶浇花,却不知道怎的手上蓦然一顿,心中涌上一阵莫名的悸动,水壶掉在地上碎成瓷片。
“这是……怎么了?”
不好的预感在花满山心头刚刚弥散开,却又在下一秒收到了黄鹂鸟的信件。
看着信里女儿报平安,他不安的心总算平息少许。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信件是花琳琅数日前就发出的,只是黄鹂在路上遭遇了风雨,耽误了片刻才今日送到。
花满山幻想着女儿洗去一身魔族血统,回到百花山和他一起平静的生活。
仙界已经在酝酿着另一场风雨。
因为叶鸢寻和墨骨都要忙着修炼,实在分身乏术又放不下自己的好朋友,所以凤幽受二人所托,前来弟子们的居所探望花琳琅。
可是却并未见到花琳琅的踪影。
她觉得有些奇怪,问与她同一房间的孟甜:“花琳琅人呢?”
孟甜心里犯了嘀咕,怎么最近来找花琳琅的人这么多?
叶鸢寻和香陌上仙也就罢了,他们一个是朋友,一个是师父,为何连管理仙书阁的梓荇上仙也来过问呢?
难不成就因为叶鸢寻是长渊上仙的亲传弟子,所以她的朋友也如此占尽优势?
一想到这里,孟甜就有些不甘心,觉得都是仙门弟子,为什么花琳琅就要搞特殊。
她面上恭恭敬敬,却是心里不满。
“梓荇上仙,别说您了,我都好几日没看见花琳琅的人了,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呢,一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孟甜的确前些日子在住所遇见过一次花琳琅,看见她被师父叫走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她也没放在心上,如今梓荇上仙过来,她就忍不住嘟囔了对方几句。
凤幽听得直皱眉,花琳琅她虽然不了解,可是也见过这个姑娘几面,还帮她解过毒。
这姑娘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不务正业,偷懒闲散的人。
是以,她遂多问了几句。
“你最后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
看见梓荇上仙对花琳琅这么上心,孟甜神色一肃,便老老实实交代了:“我前日看见她回过一次寝舍,只是后来被香陌上仙叫走了。”
“爹……”
凤幽心中疑惑,她爹不是那种为难徒弟的人,可是为什么叫走了花琳琅之后人就一直没让其回住所呢?
她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打算先去香陌上仙的洞府看看。
凤幽刚到他的洞府,就见她爹正在里面坐着,悠哉地喝着茶。
“爹,您怎么在这儿喝茶呢?”
这个时候应该是徒弟们修炼的时刻,作为师父也不能偷懒,得从旁协助监督。
然而香陌上仙却在这里喝茶,这说明什么?
香陌上仙瞥了她一眼道:“还知道过来看看你爹?我还以为你满心满眼都是新收的徒弟,不记得你爹了呢。”
说着,他冷哼一声,却兀自拿起一个新杯子倒茶。
凤幽不打算和他拉扯别的,直接问:“花琳琅呢?”
香陌上仙倒茶的手一顿,清香四溢的茶水溢出杯口。
他放下茶壶,脸色冷峻地开口:“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眼见他不打算直接回答,凤幽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答案。
“爹,你把花琳琅弄到哪里去了?!”
“混账!”
香陌上仙一把将手中的茶盏砸到了地上,厉声道:“你难道要为了一个魔族,跟你爹造反吗!?”
“什么?魔族?”凤幽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为什么会这样?墨骨和魔族有牵扯,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如今连花琳琅也被查出来是魔族。
一时间,她有些迷糊,到底孰真孰假,谁对谁错?
看着她迷茫的眼神,香陌上仙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点。
“不管你是受何人所托过来找花琳琅,为父只告诉你一句话,休要和魔族牵扯过深!”
说完,香陌上仙甩袖就准备离去。
可是下一瞬,凤幽回过神来追了上去。
她拽着香陌上仙的胳膊不准他走:“爹,你到底把花琳琅藏到哪里去了?”
见她如此不“开窍”,香陌上仙怒火中烧,竟然直接祭出自己的灵器强行逼退凤幽。
等到二人拉开了距离之后,他才狠狠地说:“你若再执迷不悟,就休怪我不念父女情分,哼!”
香陌上仙到底年长凤幽许多年,身为人父的他也最为了解女儿的弱点。
凤幽若是想要硬来,只怕是落不得什么好。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唯一一个知道花琳琅下落的人离开。
在接连遭受了花琳琅是魔族和父亲的决绝双重冲击之下,凤幽有些出神地回了仙书阁。
墨骨一如往常地在书房里盘腿练功。
听见凤幽推门而入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笑看着她问:“师父,有花琳琅的消息吗?”
他并非自己主动关心花琳琅,只是想到这估计是仙界除了他之外,唯一一个与叶鸢寻要好的人,所以就想着问候一番。
可凤幽却站在门边,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胳膊,神情落寞。
“怎么了?”
墨骨起身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表情,总觉得有些古怪。
凤幽此刻的心情十分纠结,她即难过又内疚。
其实不论花琳琅是什么身份,依照他们进入仙界这么久以来的一言一行来看,对方的本性是不坏的。
可是她相信花琳琅,就意味着要跟自己的亲爹作对。
同时,她爹很有可能就是囚禁花琳琅的幕后黑手,她连花琳琅的被困的地方都不知道,更遑论救她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让她觉得自己有负墨骨所托,更因为她爹香陌上仙的关系,让她心生愧疚。
“墨骨,你知道……你知道花琳琅是魔族吗?”
犹豫再三的凤幽开始开了口。
若墨骨不知道,那就说明她的猜想是对的。
她爹那些混话就是莫须有的砌词诬陷,不过是因为花琳琅的身份所以加害于她。
墨骨听见这话,也是一惊。
他也没预料到,花琳琅竟然会是魔族!
他的反应落入凤幽眼中,让她更觉得难受。
如果花琳琅真的是无辜被冤枉的,只是因为她的血统而遇害的话,那她爹又成了什么人?
看着凤幽变幻莫测的眼神,墨骨沉吟片刻后说:“师父,想来你能知道这些……应该是香陌上仙做了什么吧?”
凤幽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憋了许久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既不是花琳琅,也不是叶鸢寻。你也并非香陌上仙,一切都自有天定。”
墨骨的眼神幽暗。
他所预料的事情正在一件件发生。
就连什么都没做的花琳琅都会落得如此下场,他继续留在仙界又能有什么好处?
凤幽没注意到他眼神中的闪烁的光芒,转而提起:“花琳琅此前一直在修炼洗髓术,莫非……”
“应该是的,”墨骨直接接过她的话茬:“六界之内,唯一能够改变魔族血统的方式,就是仙界的洗髓术。”
二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唏嘘还是哀叹。
花琳琅千方百计从百花山来到了仙界,只是想要摆脱自己的血统束缚,可是等待她的却是这样的下场。
凤幽心中意动,说:“不如……不如我们去救她吧?”
“不行,”墨骨一口回绝,“香陌上仙仙力深厚,绝非你我二人能够相抵,况且倘若被他发现了,你想过我们的下场吗?”
这话说得不错,香陌上仙可能是除了仙尊之外,仙界实力最强悍的存在了。
凤幽无言以对。
她既不能探知花琳琅所在,也不能去救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亲爹对墨骨的朋友下毒手。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人心碎。
“这件事,真是太遗憾了……对不起,徒儿。”
凤幽明白,自己说再多句对不起也无济于事,可她除了这句话之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墨骨叹了口气道:“师父不用说了,香陌上仙为人古板固执,花琳琅落到他手里估计凶多吉少,这件事情切记不要对叶鸢寻提起。”
凤幽虽觉得这样不妥,可这又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二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良久,墨骨才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也不是你所愿的,你不用太过自责。”
“我,我知道……”
凤幽至此,还沉浸在香陌上仙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做法之中。
只因为对方血统存疑,所以就必须要铲除吗?
活了上千年的梓荇上仙,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生父。
“师父,你是你他是他,你们彼此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也没法为彼此做决定,所以你没必要替香陌上仙心怀歉意。”
看她心情不好,墨骨开口劝解。
凤幽何尝不知道他这是在劝自己。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
她忽然提起了墨骨来仙界的时候。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看见我,跟我打赌说要拜我为师的事吗?”
墨骨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怀恋,他认真点了点头。
凤幽接着说:“呵呵,我说了上千年,从未见过像你一样的弟子,那是我第一次对人松口。”
虽说凤幽待人温柔,为人和善,可是她却是很有原则性的一个人。
否则,风千陵也不会把仙界重地仙书阁交给她来打理。
墨骨心里暗暗想,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说话如此平易近人的仙人。
在那之前,他见过的仙人,或者凶神恶煞地嚷嚷着要诛杀魔族,又或者是板着一张脸,故作高高在上的姿态。
就连同辈的弟子之中,也没有如同凤幽这般既知性又温柔的女子。
这样的温柔不仅融化了他坚硬的外壳,连带着他那颗冰冷的心,也跟着炙热起来。
“师父,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
想了半天,墨骨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凤幽偏过头,就看见他若有所思的侧脸。
论皮相,墨骨修炼成人之后,算得上上乘。
鼻梁高挺,剑眉入鬓,特别是侧脸看起来,格外立体俊秀,但身上的气质,又透出些许不羁和狂放。
和他有些清冷的性格相似,他的容貌同样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就这一眼,凤幽有些看呆了。
若说好看的男子,仙界从来不缺。
不说远了,就拿师哥风千陵来做比喻。
说他是绝世无双都少了。
可墨骨总让凤幽觉得不一样,那种不一样的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
可他就是不一样,不一样到能够让她看到失魂。
比如,他的鼻梁怎么能够生得恰到好处,像是莲风山陡峭的悬崖一般挺拔。
再比如,他的那对狭长双眸,具有摄魂夺魄的特殊魅力,每每和他对视,凤幽都不自觉地想要避开。
“怎么了?”
正当凤幽对着他的侧脸研究得入迷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墨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所措的凤幽就这么直直地闯入了他那双深渊一般的瞳孔当中。
眸光潋滟,惹人醉。
这大概是凤幽唯一能够总结出来的话。
她仓皇失措地撇开眼睛,毫无焦距地盯着自己脚尖上的翠珠说:“没什么啊。”
可她能躲开眼神的交流,却遮掩不了通红的耳根。
墨骨心中的那盏灯像是瞬间被点亮,有的东西,无师自通了。
“师父,今日辛苦了,要不我先送您回去歇息?”
凤幽摆了摆手说不用,暗自庆幸他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二话不说逃也似的飞奔出去。
等到她走了,墨骨仍旧站在她忘记关的门边上,静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因为即将要做的一些决定,墨骨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钝痛。
可是,他不那么做的话,不仅仅是他自己,连叶鸢寻或许都会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