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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文宗所看奏折,并且为之动怒,正是宰相王涯上书参奏右神策军的。
依据唐朝制度,京师各机构、各部门,每个季度派遣御史巡按监察。这原本是惯例,但由于禁军地位特殊,各位看官问了,怎么个特殊法?
神策军将官升迁,都不用上奏,自己内部说了算。例行公事到中书省报备即可,他们定下来的事,中书令都无权插手。
自代宗朝后,每位新皇登基,都要大肆赏赐神策军将士。
神策军十万之众,装备是最精良的,待遇远远高于其他军队。兵源多来自工商富豪子弟。
军纪败坏,没有什么战斗力,和兵精将广隔着十万八千里。
新上任的监察御史崔远,对神策军的腐败深恶痛绝。御史皆不敢去巡查神策军,远远地绕着那地方走。除非嫌弃命长,想找不自在,自动往枪口上撞。
别人不是都不敢去吗?我去,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崔远不信那个邪!他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意气用事。他更不是不知底细,冒冒失失地一头撞上去,然后撞一脑袋包回来。实在是正义感爆棚。
崔远带两个随从,打马出了九仙门,奔右神策军军营去了。来到驻地,守卫把他拦住,崔远下马,掏出令牌,原来是监察司的官员。从没有监察司的官员造访军营,至少他们守卫的时候没看到过。士兵把他们放进去。
两个侍卫巴不得守卫士兵把他们拦下,他们真的是不想跟着。但长官有令不敢违拗,硬着头皮跟进去,腿有些发软。
这边士兵通报,那边崔远三人进来了。王守澄端坐中军营帐,见到崔远三人,眼皮没抬,身子没动。
就凭这点,对南衙朝臣不敬,就可参他一本。崔远按住不快,刚要公事公办,说明此次来意。王守澄出声,声音尖利,“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绑了,给我拿下。”
崔远气得胡子都翘起来,“大胆,朝廷命官在此,我看谁敢私设公堂?”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眼里真没有王法。
营帐两边执戟披甲士兵一拥而上。这里谁官大他们知道,王法不王法的跟他们关系不大,他们只是依令而行。
秀才遇到兵,有礼讲不清。三个穿紫着绯的朝廷命官,被一帮武夫五花大绑起来。
崔远拿出以头抢地,血溅三尺的架势,跳脚大骂,也顾不得辱没斯文。
王守澄从案几上投掷下令牌,杖责四十。三人被架到外面,崔远仍在破口大骂。一个士兵扯块布条堵住崔远的嘴,竹板子啪啪地地打下去,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下手哪有轻重。
崔远三人被抬下去时已是人事不知,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王守澄又追加一道指令,将三人流放外州。
神策军所作所为,哪里是打崔远三人,赤裸裸地在打朝廷的脸。三个朝廷命官依照祖制惯例,开展工作,却落得如此悲催下场。
神策军成了法外之地。置大唐律法与何地!置朝廷命官与何地!说严重些置当朝天子与何地!
当时文宗看到这本奏折,恨不能当场去把王守澄抓来,给他来个万箭攒心。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十万神策军军权抓在宦官手里,而且他们经营这些年。
奏折只能压下,多给崔远等三人家属发些抚恤。文宗仰天长叹,宦官不除,国无宁日。文宗咬牙切齿地想。
“陛下,右神策军中尉王守澄求见。”内侍马元亮禀报。说曹操曹操到,琢磨王守澄呢,他就来了。文宗恭俭儒雅的性子都按捺不住,只想一剑捅他对穿。吸气吐气,吸气吐气,文宗调整情绪。
马元亮在一旁,等到文宗摆手,他传唤道:“枢密使兼任右神策中尉王守澄觐见”王守澄一进殿门扑通跪地下,“请大家为老奴做主。”文宗离开座位,亲自过来搀扶,“将军快快请起。”
原来一早上朝的时候,王守澄的养子王庆和一位朝臣撞了一下,十三四岁的孩子心盛,两个人理论几句。朝臣满腹经纶,引经据典地教训他一顿。
王庆也是一宦官,他义父在朝堂飞扬跋扈,早就激起众怒。只是碍于他的淫威,许多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平日里对他义父怨恨,反噬到他身上。再者说,这孩子也不是啥省油的灯。七嘴八舌对王庆话说的就重了。
王庆哭哭啼啼回家告状,他又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一番。王守澄一听火大了,这不是冲着王庆,是冲他王守澄示威。王守澄历任四朝皇帝,宪宗、穆宗、敬宗、文宗,何况对文宗他还有拥立之功。
专权达十五年之久,哪受过这屈。“和小孩子过不去,朝臣也失了身份。”文宗附和说,“犬子朝服在争执中扯破了,”王守澄把抱在怀里绿色朝服拿出来,“换件新的。”文宗想这简单。
“来人。”王守澄喊人进来,文宗看到来人,当时就傻眼。一内侍手捧紫袍进殿,“大家看可否赏赐这件新朝服?”人家王守澄有备而来。
文宗心里这个气呀,脸都气绿了。绿色朝服是六品以下官员穿的,紫色朝服是三品以上大员穿的。好家伙一个十三四的宦官穿紫色朝服,一下子从六品以下窜到三品以上,这事咋说,它也说不过去。这是滑天下之大稽,冒天下大不韪。
文宗肺子都快气炸,脸上还得挂上笑容,违心地说:“你儿子很适合这个颜色。”王守澄谢恩,捧着新的紫色朝服面有得色走了。
王守澄前脚走,后脚文宗把案几上一个翡翠笔筒砸了,他的怒火无处发泄。小太监战战兢兢上来收拾残局。
宰相李训进来了,他刚和王守澄走个对头碰,看到王守澄捧着一件三品大员的朝服得意洋洋,他心里还犯嘀咕。
文宗坐着生气呢,小脸气的刷白。圣上是和王守澄怄气,李训劝慰皇上,“陛下保重龙体。”李训和郑注都是文宗宠臣。文宗就把刚才的事说了,“王守澄实在过分,都是他权力太大了。此贼不除,国无宁日。”这话说到文宗心坎去。李训气得变了脸色。君王和臣下都是一个心思,对王守澄颇为不满,君臣一心商量对付王守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