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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回天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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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连着几日都是太阳升挺高,大明宫右侧的建福门才打开。

    百官入朝每人只准许带一位侍从,禁军在道路两旁执戟而立‘夹道欢迎’。

    热情过头,把百官都吓坏了。

    到宣政门,一路上百官队伍是群龙无首,宰相都去九泉之下,御史中丞也走了。

    看着两边的禁军直眼晕,你踩他脚,他撞你后背。

    推推搡搡挤挤挨挨的不成样子,大冷天汗水顺着脊梁骨淌。

    文宗在紫宸殿召见百官。文宗坐在高高的御座上,他贵为天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却回天无力!

    好多熟悉的面孔都不在了。和他促膝长谈,他所看重的两位大臣,头颅挂在兴安门上。

    文宗悲愤愧疚的难以自持,他原本是青春正盛的年纪,却旦夕之间鬓发斑白。

    希望多大失望多大。文宗被甘露之变彻底击垮。

    哀莫大于心死!文宗看着殿下上朝的百官,稀稀落落,神情悲戚。

    君臣相对,无语泪千行。臣子们在殿下呜呜咽咽,文宗在大殿上无声饮泣。

    他只是抬抬手,示意百官可以退朝了。无力和疲惫感压得文宗喘不过气来。连着几天都是这样。

    他一到殿上,看到百官诚惶诚恐的面容,他就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或者说他觉得自己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自己力主除掉专权的宦官。到头来却连累几千条性命做了刀下之鬼。

    这其中有很多和他一同谋事的人,是他一纸敕书要了他们的命。

    二十多岁正值青春年华的文宗一下子苍老许多。

    他上朝又如何?南衙百官已被宦官清洗过半,空缺人选不是可以滥竽充数的,宁缺毋滥。

    何况仇士良等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文宗现在的处境和被仇士良等软禁无二差别。

    南衙现在专司文书之职。有什么诏告命令,只要南衙的大印,盖章,并不需要征求南衙意见。

    北司即可决断。皇权和朝廷都被架空。

    长安城里更是人心惶惶,不知何时就会摊上无妄之灾。

    京城里前岭南节度使胡证是巨富,人怕出名猪怕壮。

    官兵以他家窝藏罪犯为由,把他家劫掠一空。

    胡证的儿子不服,和官兵争执几句,遭遇杀身之祸。其他大户很多遭此厄运。

    更有京城恶少与人有仇,借此机会杀人行凶。

    京城百姓睡觉都不敢贴着炕席,睡不踏实随时有情况随时跑路。

    京城整个没了秩序,烧杀抢掠家常便饭,也不知是否祸及郊外?

    光王在府宅里坐卧不宁。但是他既不能打听,又不能表露焦急的神色,干着急。

    他是天塌了也不会眨眼的。至少在外人眼里他应该是这个样子。

    晚上夜深人静,光王就在寝殿一圈圈地走。身穿中衣,披散头发。

    下人私下里说,他们主子吓得都开始梦游了。

    禁军在街道主要路口敲鼓维持秩序。

    东市一家酒肆一伙人酒足饭饱,起身大摇大摆往外走。

    掌柜瞄他们半天,赶紧迎上前来,“客官,小店酒菜如何?”

    掌柜弓着腰,“一共三千文钱,客官赏光,老朽就让你五百。”

    为首络腮胡子大汉爆眼圆睁,声如洪钟:“小老儿好不知趣。我等上你这里是给你面子。”

    他们一张嘴点的都是店里招牌菜,酒是二十年陈酿。

    店小二多个心眼,说现在时局动荡,先交钱才行。

    络腮胡子啪的掏出钱袋:“爷我有的是钱,信不信我拿钱能砸死你。”扬手拿钱袋往小二脑袋上拍。

    “大爷饶命,小的马上上菜。”这不真就是要吃霸王餐。

    “小店小本生意,大爷权当可怜老朽。”络腮胡子抡起蒲扇大的拳头,一拳把掌柜打出挺远。

    店小二看他们走出去,撒腿到街上,冲着禁军大喊:“有人抢钱了,快来抓贼呀。”

    禁军抓住几个吃霸王餐的,先一顿棍棒伺候,然后掏出钱袋付了饭钱。

    掌柜的千恩万谢。几个恶人被送进牢房。发现一起,处理一起。

    有杀人放火的,被禁军逮住,直接砍头。砍了十几个,半个多月之后,京城事态渐渐平息稳定下来。

    光王不安还是战胜理智。他骑马出城,一路恨不能身生双翼。一定要平安无事,他在心里祈盼说。

    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门扉就在眼前,院里似乎很安静,光王跳下马。

    “柳姑娘,在家吗?”他叩打门环。

    这一阵,柳叶的弦绷得挺紧。外面一队队官兵逡巡往返,纷至沓来的马蹄声,让柳叶心惊肉跳。

    官兵们也会闯进民宅搜查逃犯,和这帮杀红眼的官兵,没有道理可讲。

    柳叶轻手轻脚地走出来,侧耳倾听,似乎是那位公子。

    她打开门,真是光王,瞪大眼睛看他。“公子快请进,外面兵荒马乱,你还敢跑来。”

    光王闪身进来,把马也牵进院来。柳叶迅速把门关好。

    女子蓬头垢面,脸上手上都是炉灰。更衬得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她在用这样方式保护自己。

    狼狈而又邋遢的柳叶,看得光王心里酸酸的。

    “姑娘一个人吗?”他终于问出压在心底许久的疑问。

    “非常时期,你应该谨慎才是。”柳叶责怪他鲁莽出行。

    柳叶洗净手脸,一头乌云似的秀发,松松地挽个发髻,别上紫玉钗。

    柳叶烧水煮茶,光王只在一边默默地看。煮茶程序一看就是专业级别。

    泡上烤过的枣子,枣香溢出来。

    “夫君从军走了。”柳叶将煮好的茶水端过来,放在桌上。

    抛下世间少见的女子,而选择从军之路的人,又会是什么样人物?光王思绪游离到薛尚身上。

    “也不知牵连多少人家?”柳叶幽幽地说。

    “你是京城人氏?”光王忽然冒出一句。

    他有多了解她的冲动。柳叶没点头也没摇头,算是默认。

    柳叶在前堂织布,光王在书桌上铺开纸墨,

    光王解下斗篷递给柳叶,“不嫌弃的话就披上。”柳叶伸手接过,披在身上。

    外面一队骑兵飞驰而过,骏马嘶鸣,光王的坐骑踏雪引颈长鸣。

    一队骑兵去而折返,“开门,快开门。”乒乒乓乓的砸门声。

    柳叶站起身,柳眉倒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