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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兴写信告诉父母,薛大哥做了节度使的乘龙快婿。
薛大哥有出息,自然不会亏待他这个一块出来混的弟兄,信的末尾特意嘱咐两个弟弟不要走漏风声。
收到儿子来信,本来是高兴的事,可是信里提到薛尚停妻再娶,婆婆心生不快。
同样都是女人,婆婆知道出嫁从夫,穷过富过,女人图的是丈夫拿自己当回事。
日子本就艰辛,丈夫若是不着调,或者像薛尚这类,撒出去没影的。婆婆为柳叶难过。
两位老人日子虽苦,但两个人一路相携相伴走到现在。
“姑娘一看就是大户出身,薛家小子拐了人家,自己又另攀高枝。老头子,咱儿子不能跟这种人混,他迟早会遭报应的。”婆婆看不下去。
“年轻人的事,咱也参合不了。”伯伯和稀泥。
婆婆瞪眼睛反驳:“咱们是参合不了,可是告诉儿子明辨是非,远离心术不正的人,这个总不为过吧。”
男人和女人想事情出发点不同。薛尚如何是薛尚的事,他抛弃妻子,是他人品问题。
但至少他认弟兄,他发达,儿子前程也会有起色。
再者说,薛尚如果是他们儿子,眼前摆着发达的机会,唾手可得,老婆子会视而不见?
告诉儿子说,儿子咱宁可不要前程,不能做负心人。
事情没轮到自己身上,轮到自己身上,还不是利益为先。伯伯心里想,但是不和婆婆争辩。
“儿子在千里之外,时好时坏,凭他自己吧。老婆子,你就不要瞎操心。”
婆婆也就是说说而已,心里也希望儿子成就功名。只不过心里觉得对不住柳叶,仿佛张兴也是帮凶。
此一时彼一时,伯伯和稀泥,不予置评。以后,也没脸让两个儿子再跟随柳叶学习。
若是张兴早些透露消息,也就不会有薛尚抛弃糟糠,停妻再娶一事。
小孩子眼里世界,黑白分明。张旺看不下去,柳叶姐姐好可怜。
都是薛尚那个坏蛋,自己在那边快活,还要欺瞒柳叶姐姐,
“哥,咱们去找柳叶姐姐,告诉她实情。”
张发沉默,去了说什么?薛尚已经是乘龙快婿。
姐姐会伤心、难过、哭泣,她除了悲伤,能改变什么!
两个人很长时间没跟柳叶读书。家里要起新房,父母盘算给哥哥说亲。他两现在是家里的壮劳力。
“我不管,我就要告诉姐姐。”张旺先跑了,张发随后跟去。
“姐姐,”张旺嘴里喊着,伸手推开院门。
江遥在水井边收拾山鸡,看到一个梳总角的男孩跑进来。
男孩看到他,收住脚步,这个姐姐好美,张旺想。
江遥没束发,只用帕子扎住,他的头发顺滑,帕子滑下来,一头缎子似的黑发松松散散地垂在肩后。一双凤眼眼角斜飞上去。
“姐姐好,”张旺有礼貌地鞠躬问好。一阵脚步响,又一位束发的少年跑进来。
江遥一双凤目光华潋滟地看向张旺,凤眼横波看向进来的少年。少年亦是鞠躬问好:“姐姐好。”
江遥勾起唇角,张发的脸腾地红了。颠倒众生,姐姐的笑容就是颠倒众生的诠释。
江遥笑盈盈指着从屋里出来的柳叶,“姐姐来了。”
江遥出声,张发的脸又红了几分。哥哥长得太美,他都分不清是哥哥还是姐姐。
张旺翘起脚,贴在柳叶耳边,“我还以为他是姐姐。”
江遥:“有像我这般玉树临风的姐姐吗?”
张旺;“有哇,柳叶姐姐。”
他跑到江遥身边,指着山鸡:“哥哥,是你打的吗?”江遥点头。
“哪天哥哥再去带上我呗。”他围在江遥身边,忘了此行另有他事。
张发看看江遥,“姐姐,我们有话对你说。”他不确定,这样的消息可否让外人听到。
姐姐被人抛弃,张发不想让外人看姐姐笑话。
“江大哥不是外人。”柳叶笑着说,她扳过张发肩膀,“发儿,都快撵上姐姐。”柳叶抬手笔划。
张发垂着头说:“姐姐听了不要生气。”姐姐夸他长高,他丝毫未感到欣喜。他在为姐姐难过。
话说到这,柳叶竖起小拇指,“拉钩上吊,姐姐不生气。”
张发伸出小指头勾住,“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边张发做前期铺垫工作,那边张旺当啷一句,“姓薛的成亲了。”
休了她没多久,他就急着成亲,这么快。柳叶苦笑。
她没想到两个孩子带来的是这样劲爆消息。她还以为是日常生活琐碎消息。
“娶的节度使女儿。”张旺说,看着柳叶脸色,怕姐姐撑不住会大哭。
“做了陪戎校尉。”张发补充道。
两个小家伙替柳叶鸣不平,“姐姐,不要难过,”哥俩一边一个拽住柳叶衣袖。
“姐姐不难过,咱们拉过勾的,姐姐怎会食言。”柳叶柔声说。
张旺翘起脚,贴在柳叶耳边,“姐姐,等我长大帮你教训他。”
张发劝道:“姐姐不要难过,姓薛的是坏人。”他脸上神情看起来比柳叶还难过。
这回柳叶真乐了,“好,姐姐等着弟弟长大,有了本事替姐姐出气。”
两个小家伙汇报完情况,得到柳叶保证,姐姐不会伤心难过。
再看柳叶姐姐说到做到,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他们放心地离开,一溜烟回家帮忙干活。
两个孩子回去。柳叶收起笑脸,默默地蹲在灶台前烧火。
江遥把山鸡下锅,“你可是和他们保证过。”
柳叶眼底映着炉火,“是,我不会食言。”两人默默地各自干活。
柳叶填满柴火,出来抱膝坐在青石板上。仰头望天,笑得眉眼弯弯。
江遥跟着出来,在另一边坐下,“你旁边还有个喘气的,可别吓我。”
“我只是笑我自己,真的好傻。”
听她这样说,江遥问:“你恨他吗?”
“不。”柳叶摇头。
“忘不了他?”江遥想,薛尚在她心里是什么分量呢?
柳叶站起身,“不恨他,是因为他不值得。”
柳叶抬眼望天,不让泪水掉下来。“我不难过,是因为他不配。”
柳叶垂下头,泪珠滑落下来。“我恨自己,我为自己难过。当年,为什么会追随一位德不配位的小人?”
柳叶进卧室,江遥跟进来。柳叶把他带来的包袱摆在床上。
江遥站在门口:“明天我就去租房子,或者住客栈。”
柳叶正要打开包袱,闻言抬头诧异道:“明天就走?有事?”
江遥坐到床边,动手打开包袱,“你不是让我卷包袱走人吗?”
柳叶瞪起眼看他,哈哈笑,他哪只眼睛看出来,她要撵他走?
柳叶被他给气乐了,“卷包袱走人还用明天吗?现在就可以。”
江遥胡乱把东西一卷,失落地背上包袱走出去,走到门口回过头失落而哀怨地看她一眼。
然后大步离开,柳叶后脚追出去。人呢?明明眼见他出门,院门敞开,道上没人影。
柳叶站门口张望半天,真是奇怪。真的成仙得道,就算飞,也得有个影。
“跑哪去了,奇怪。”柳叶自言自语,找他都没地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