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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章 四海与丐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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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肠小道,不见人烟。

    就在这荒郊野岭的一间小栈里,聚集了不少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四海帮的“狂鲨”古辉阳、“船鬼”归四通……

    丐帮的“黑手”段天鹰,“破碗大仙”万九……

    这些人单拉出去任何一个,都是在江湖上有一号的,虽然称不上一流高手,但寻常的二流人士也不敢找他们的麻烦。

    先说四海帮这两位——“狂鲨”古辉阳身宽体胖、面相和善,说话也是彬彬有礼,两只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几乎看不见,乍一看似乎和他这绰号南辕北辙,但实际上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有传闻说他在做江匪的时候手下曾经出了个私通外人的叛徒,而他将那叛徒吊在船上整整“杀”了三天,那可怜人三日之后已经没了人形,看上去与被扒了皮的野兽无异。

    而那“船鬼”归四通和自己这位同伴看上去相差甚远,一双蒙着白翳的眼睛就已经足够可怖,而那无时无刻不挂在嘴上的阴恻恻笑容更是让人毛骨悚然,整个人就宛如一个勾魂的小鬼。此时归四通那几乎不见眼仁的双目四处扫视,目光所及之处人人都有些战栗。

    和这两个坐在一桌的正是丐帮中的两位,黑手段天鹰名副其实,他的右手上生着大片的黑斑,从手指一直蔓延到腕下,而他也正是靠手上功夫出名的。这人虽然生的并不健壮,甚至有些干瘦,但脾气却格外的火爆,几乎是从名不见经传的小乞丐一路打到了如今八袋弟子的地位。

    最后一位就是这个一直在端着他那个缺茬破碗喝酒的破碗大仙万九了——这人的特征爱好昭然若揭,一个是他那缺了一个口子的搪瓷大碗,另一个就是酒了。头发乱蓬蓬披在肩上的万九只顾自己一碗一碗的喝着,也不管别人怎么样。

    就这四位,也只配和其它的帮众一样在一楼大堂里坐成一片。

    小栈的二楼只有两个人。

    坐在南侧的是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四方脸,浓眉毛,大眼睛,厚嘴唇,标准的正派人士长相。他外罩一层不带一根杂毛的赭色老狐裘大袄,里面是一层橘红色的马褂,内衬着鹅黄色的丝绸短衫,全身上下各式暖色错落有致。他左手心里握两个铁核桃盘着,戴着玉扳指的右手则一直扶在右膝盖上摩挲,开口闭口都带着一句口头禅:“侬晓得伐?”

    而与他对坐那位仁兄可就不一样了,他的打扮虽然不似平常的丐帮弟子那样衣衫褴褛,但总体来说也很是邋遢,一头油腻的长发被盘成辫子甩在脑后,九个破布袋子挂在胸前,脚上蹬了一双开了口子的布鞋。总之和那位富商一般的中年男人比起来,这个年岁稍大的老乞丐往往能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场面——比如人贩子,比如饥荒,比如战乱……当然,虽然看着就是个臭叫花子,但如果仔细观察他神态就可以看出来那股属于高手的精气神来。

    四海帮南海龙王王巨溪,丐帮传功长老霍云震。

    俩人在这品了半天茶,先开口的还是霍云震。在王巨溪眼里这是十两银子一小撮的香茗,在他眼里就是茶水而已,他老叫花子也喝不来这个:“王老弟,这次叫你来……还有个事要求你帮我办一下。”

    “搞撒么事嘛?霍老哥。发封密信就好了哇。”王巨溪缩在自己的狐裘袄中,他是南方人不太适应北方入冬来的温度,还在心道这老霍头儿还真抗冻。

    以往二人之间的联络都是通过密信,这还是自二人结成密谋以来的第二次会面。

    “嫁祸这件事做的不错,沙龙也被扣在我们丐帮的总舵了,虽然他一口咬死了这一百两黄金就是赔礼,但我们丐帮从上到下也不信他说的话。只是苏丫头那边好像起了疑心,一直在追着这件事调查。”霍云震沉吟道。沙龙从四海帮拿了一百两黄金这件事在丐帮内部也传开了,虽然当天和沙龙一起去的也有几个丐帮帮众,但他们毕竟人微言轻,而且这“赔礼”的份量着实不小,叫花子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许多在帮主之争中保持中立的人也觉得沙龙有问题,但架不住苏眉秀那小丫头在老帮主面前咬定要调查,沙龙就这样被暂时保了下来。霍云震怕苏眉秀真查出什么苗头来,就破天荒地要找王巨溪商量对策。

    王巨溪听完后脸色如常,但话语里的讥讽之意昭然若揭:“霍老哥,侬幼年就在街头上摸爬滚打,这五十多年的风雨也没少经历,现在侬告诉我连一个岁数不到侬一半的小丫头片子都搞不定?”

    霍云震有求于人,自然不好发火,只得解释道:“王老弟你有所不知,这小丫头片子是花陵苏家的千金,不说她现在挂了个长老的名头,就是她背后的势力也不好弄啊……“

    “花陵苏家?”王巨溪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连方言都不说了:“这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这……”霍云震有些磕巴,他其实打着和王巨溪一样的算盘——事成之后把自己这个盟友给甩掉,所以才故意隐瞒了这件事。而此刻这磕磕巴巴的样子也是装的,那一百两的烫手山芋已经送了出去,两人彻底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王巨溪就算是翻脸也不成了:“是为兄考虑不周了,但我想以王老弟你的本事,处理这件事也不难吧?”

    “你先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再想辙。”王巨溪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先说好,钱得你出。”

    王巨溪心里明镜儿似的霍云震这话就是纯扯淡,完全就是霍云震乱甩黑锅之后眼见着船要翻又把自己拉下水,但他倒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和对方撕破脸皮争个没完,而是先安抚着霍云震的心绪。

    当然,稳定军心归稳定军心,王巨溪心里也没少骂霍云震给自己找事——本来他们的目标只有景神相一个,景神相遇刺大难不死也找不着是自己下的黑手,但霍云震这自作主张的嫁祸却把越来越多人扯了进来,要不是自己留了后手,估计现在俩人已经肩并肩地被武林同道给批斗了。

    要说王巨溪这经商的就是比霍云震这乞讨的精呢?王巨溪和霍云震都忌惮着自己这个盟友,想独吞胜利果实,但王巨溪做局能把自己从里面择的干干净净,霍云震就是典型的想一出是一出,东一耙子西一扫帚最后还把盟友拉下水。

    二楼两位头领各怀鬼胎,一楼这些手下们却已经隐隐有了剑拔弩张的味道——起因是万九提出来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赌点儿什么赢个彩头来打发打发时间。这些汉子都是江湖中人,吃喝嫖赌样样皆通,既然万九提出来了那就小玩儿两把呗,于是纷纷同意。

    见众人都点头,万九就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来三颗骰子,然后简单说了一下规则,无非就是三点到十点是小数,十一点到十八点是大数,可猜大小、单双,还可以猜顺子或者豹子,三颗骰子上的数字连在一起叫顺子,三颗骰子数字一模一样叫做豹子。

    别看这玩法简单,但赌博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足够有吸引力的事,众人拉来一条长桌,古辉阳用腰刀在桌上刻了压钱的区域,也就这么着开始了。

    这万九呢,就拿自己的破碗往骰子上一扣摇了起来,其余人除了不会赌博的归四通外纷纷开始往桌子上扔些散碎银两或是铜板,其实赌场里为了区分每个人押了多少钱会用不同颜色不同材质的锦囊包着,以免混淆引发一些不必要的事端,但他们这自己开的野局就没这个条件了,自己多盯着点自己押了多大的注就行了。

    当然,人家赌场这么设置肯定是有道理的,因为赌意上头了谁还管你押了多少钱,巴不得桌上的全归自己,所以没过几局这草台班子就要散了——丐帮和四海帮的两名帮众挨的近,押在桌上的钱也就分不清彼此了,而要是两人都压了一模一样的还好,大不了平分赢来的钱或者全进了万九的口袋,可坏就坏在这俩人押的不一样,争端这就起来了。

    众人肯定都帮着自己家人说话,一时间剑拔弩张,眼见着越来越乱丐帮这边坐庄的万九就出来打了个圆场说这把赢得你们都拿着,输的我也给你们退回去,下回盯紧了自己押了多少就行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瞪着一双白内障的归四通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我一直瞅着呢,小铁押了十四文,你们丐帮那个押了九个。”

    这下子丐帮中人更不乐意了——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我们丐帮贪图你们那点铜板么?再穷也不至于这点儿脸都不要了,再说谁知道你是真看见了还是假看见了,就你那跟瞎子似的模样还能隔着一圈人看见桌子呢?

    段天鹰当时就骂出声来了:“归瞎子你要不要点儿脸,就你那眼神能看见鸡毛!”

    凡事都讲究个王对王、将对将,段天鹰呛声了,古辉阳也得还口不是?骂骂咧咧地说道:“黑蹄子你啥意思?合着我们的人说句实话都不行了呗?”

    段天鹰哪里忍得了这个,这不是明着骂他是驴呢么?就伸出自己那只黑手指着古辉阳骂道:“你是不是没挨过打啊?敢不敢跟我比划比划,我让你看看什么叫黑手!”

    古辉阳虽然看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激出了他的怒火,手指快戳到段天鹰的脑门儿上了:“小崽子,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喝尿呢,你信不信我三天之内杀了你,把你骨灰都给你扬了!”

    眼见这事情即将一发不可收拾,霍云震和王巨溪也一前一后地下楼来了。

    “长老!”

    “龙王!”

    霍云震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喜上眉梢,也不知道王巨溪答应他什么了,他见自己的手下全都满面怒容地瞪着四海帮那一伙人,就看向了段天鹰:“怎么回事?”

    丐帮这边七嘴八舌地给霍云震描述之前的场景,还特意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归四通的话,四海帮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景,王巨溪也是边听边皱眉头。

    等段天鹰说完,霍云震上去就是两巴掌,这两巴掌把段天鹰给打蒙了:“长老……”

    “就因为这点儿钱?让人家看笑话。”霍云震瞪着眼珠子,模样还真不是一般的凶。

    这也不能怪霍云震,毕竟王巨溪方才给霍云震许了个大诺,现在给四海帮一个薄面也并不为过,再者说今日来到这儿的都是自己亲信中的亲信,打两巴掌也不叫事。

    看着霍云震先给了段天鹰两个大耳光,王巨溪点了点头,古辉阳倒是无声地笑开了,双方的带头大哥又各自不轻不重地教训了自己的手下一顿就拱手辞别。霍云震自是带着亲信回到了总舵,而王巨溪也率众人向南而去。

    本来这件事就是个小插曲,无非就是双方大哥谈事情的时候底下的小弟起了摩擦,但坏就坏在后面的事上。

    三天之后,古辉阳死了,这个嚷嚷着“三天之内杀了你”的角色在这件事过后的三天被别人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