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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竹屋越发奇怪了,除了立翁,青叶常常出现,竹屋里还来了一位稀客—君亦辰。君亦辰身边跟着徐峥徐铭和他的侍女一一。他不仅出现,还出现的频率很高,这让顾青青很是不自在,故而不喜。每每他一来,顾青青就装作很勤快很忙的样子去洗各种东西,尽量避免碰面。君亦辰来访使顾青青不喜还有另外一个缘故,便是公子每逢他一来,就会亲自陪客,偶尔他们单纯喝茶聊事,偶尔下棋思量。总之,公子都没有时间帮她洗衣洗碗这些了。加上吃的人多了,茶盏和碗也会变多。
但君亦辰的到访也不全是坏处,大概是因为君亦辰的嘴很精,公子从来不唤她去烧水泡茶了,偶尔他自己亲自泡茶,偶尔让青叶去做。还有她也不用亲自烧火做饭了,公子吩咐别人在楼里做了精细的吃食待客,那些吃食真的比顾青青做的好吃太多了,每吃一次,就会令顾青青疑惑公子之前为什么会坚持让她烧饭。
但与君亦辰碰面自然也是避免不了的。司容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处境都不会忘记监督她喝药。
就比如某日,他与君亦辰的棋下到了一半,司容手执白子的手还悬在半空中。便听他喊到:“绿昙,到时间喝药了。”
顾青青蹲在一堆衣服中,黑脸回道:“公子,白胡子老头还没送药过来。”
“药已经已阁在桌子上了”
“公子,我这件衣服还没挫好。”
“先放着。”
“公子,药还很烫。”
“我已经搅好了…”
“公子,衣服泡着会退色。”
“绿昙,再不过来多喝一碗咯。”
顾青青立马起身朝院子里的竹桌走去,憋气捏鼻深深皱眉头,几大勺便把黑糊糊的药喝完。罢了,司容拍了拍她的背,将几粒蜜饯递了过去。顾青青接过一把送入口中,司容又递过去一杯茶水,方开始端起自己的药碗慢悠悠喝了起来,将自己的空碗递给顾青青后,方开始继续落子。如此,每每看得青叶横眉怒目,君亦辰没什么表情,侍女一一微微张张嘴巴,不知是震惊于这两主仆的怪异随性,还是震惊于绿昙长得惊似已故辰王妃。
吃饭也是一个比较令人尴尬的场景,尤其对于顾青青来说更是。君亦辰来访,司容会精细待客,因而在很多伺候的场合都是唤了青叶去伺候,但不知为什么吃饭时仍旧是唤了顾青青。原本司容与顾青青这两主仆吃饭,都是对立而坐,各自吃各自的,谈不上伺候,甚至往往是司容盯着她吃,无奈摇头。但现在对桌坐着客人君亦辰,他的侍女站在旁边。弄得顾青青也不知该怎么才好。先始,她也站在司容旁边,看着一一给君亦辰递饭碗,她也学着给司容递了饭碗;看着一一颊个菜给君亦辰,她便也往竹笋炖鸡汤中夹了一块鸡肉给司容。
司容盯着她,憋着笑递给她一碗饭,也往竹笋顿鸡汤中夹了一块肉给她碗里。边笑边和气道:“绿昙,你快坐下吃吧,你这样我可受不了,憋着笑都没法吃饭了。”
顾青青红了脸,即刻在司容旁边坐下埋头吃了起来,君亦辰便也吩咐一一坐下。
顾青青自己夹菜夹得十分欢脱,频率不减反快,却还迟钝的意识不到自己的突兀。实在是怪不了她,她平时吃的都是什么呀?顾青青心叹:
“真不明白为何公子坚持他们自己做饭吃?”
抬眼却瞥见大家都在瞧她,根本就没怎么动筷,顾青青略显尴尬。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她立马用自己的筷子往司容碗里夹了一堆菜道:
“公子怎么不吃呀?身体不好得多吃些,多吃些就不用喝药了,多吃点…”
司容看着她慌乱夹菜,含笑摇了摇头。
顾青青给司容夹了满满一碗后,心想这种场景,是不是应该也给客人夹一些?这样大家都在吃,也就没人光顾她了。想晚正欲动筷,忽惊觉不合适,这个客人可是君亦辰,而她现在是一个侍女,不是主人,于是立马收回吃自己的。吃着吃着顾青青才见对面一一拿着专用筷给君亦辰夹菜。恍然想起,她直接拿自己吃过的筷子给司容夹的。尴尬不已的顾青青转头看司容,见他在慢悠悠吃着自己夹给他的菜,暗暗松了口气,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君亦辰到访竹屋的频率越来越高,留滞时间也越来越长,顾青青不知为何开始心生不安。之前司容同她说过他与君亦辰有盟约,需得帮君亦辰做几件事情。她知道君亦辰的谋划是什么,心里十分明白司容时常同君亦辰待在一起有多危险。她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梦里公子的青衣全都粘上了血,面颊苍白如纸,毫无生气。他靠在笔直的青竹上,双眼凝视她,而后一笑,说:“绿昙,你瞧,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他的笑挂在苍白的脸上,宛如夜幕下的残阳,艳丽却凄殇,顾青青还不曾瞧见公子这样笑呢。心里正迷糊公子为何笑得这样奇怪。可是此时,司容的身体开始消散了。先是他的腿消散,顾青青心顿时发慌,连忙跑上前抓住公子,她问:”公子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会这样子?“他只笑着望她,不作回答。她泪眼朦胧,可是他的肩膀手臂也开始消失了。顾青青拼命摇头,她继续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最后司容的笑也消失了。顾青青瘫在了地上,她拼命摇头,她嘶吼:“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无人回答。她扯着嗓子咆哮,四周竹林静静,仿佛这里从来就是没有过公子一样。
顾青青惊醒,竹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或许司容已同君亦辰出去办事了。她颇为不安的走来走去,心惊胆战的等待司容回来。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不安,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过。还隐约记得前世自己时常会担心各种意外发生,并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身边的家人。还记得那时的她经常会想着:“如若遇到一群坏人,希望家人不在我身边,这样便可以无牵无挂,怎样都可以。”而今生,本以为终于是孑然一身了,不知什么时候竟生出这么些牵挂。顾青青微微怅然,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血在缓缓流过,恍惚道:
“是了,自己身上流着的血还是公子输的呢”
仿佛在随意呢喃,又似乎是在给自己一个答案。
阻止公子为君亦辰做事肯定是行不通的,她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左右公子的决定。如果因为牵挂一个人而使自己不安,在顾青青看来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了解这个人的状态,知道他在干什么,明白他会遇到怎样的危险,并想办法护他周全。比起什么都不知道,日夜不安的问寻是否安全、祈祷天神保佑,她更相信自己亲自目睹、亲自守护来得靠谱心安。想是如此想,但那个梦终究让她有些疯魔。司容未回,她便一直绷着根神经,一天都在紧张恍惚中。
司容一回到竹屋,发现顾青青已经烧好了热水,房屋院子也收拾得很干净,碗和衣服这些都洗好了。除此之外,她还殷勤地接过斗笠和披风,伺候他洗浴,虽然她的伺候仅仅是帮他放好水,准备好衣服,但他赫然发现今天的热水多了好多。总之今日顾青青乖巧得让他受宠若惊。司容狐疑,舒舒服服沐了个浴,换了衣裳,便出院里来看她。刚一跨出门,便见她已经摆好了吃食,烧好了茶水,正坐在竹桌上等他。司容入坐,瞥了眼竹桌上多了花样、看起来也没有以往那么焦的一桌子菜。温和赞道:“绿昙做菜进步了好多呀。”
顾青青没接他的话,只给他递了碗筷,一脸愁容。
司容问:“绿昙,怎么了?脸色不大好看。”
顾青青幽幽问道:“公子,绿昙是不是你的随身侍女?”
“是”
“随身是不是跟在身边的意思?”
“好像是那么回事。”
“那公子为什么老丢我一个人在家,我以后也要跟着公子出去。”
“绿昙,我是出去办事……带着你恐怕有些不大方便。”
“那青叶为什么能跟你出去,我为什么不能?”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她会武功你不会……”
“我不会可以学啊,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公子,你是不是嫌弃我?”顾青青眼睛已经泛红,看样子是要哭了。
司容皱眉无奈道:“我明天要去御灵台…”
“我也去…”
“好…”
吃完饭后,司容主动帮顾青青收拾碗筷,后两人烧水洗漱,司容便进屋内处理自己的事去了。顾青青一直跟在他身边,他处理他的事,来来回回在谋划,思索着,偶尔研究一些书信。她便自己取了一些竹简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看,顺手从他案桌上拿了只笔,沾了沾他搁在岸角的墨水,自己捣鼓起来。因着今日顾青青有些敏感,司容不敢胡乱呵斥,尽管自己知道顾青青在旁时常引得自己分神,也只得由着她。两个时辰过后,该是睡觉的时候了,顾青青还未离去。司容放下手中竹简,转头对她温声道:“昙儿,该是睡觉时辰了!”
顾青青答“哦”一声,后立马收拾自己捣弄的东西,将竹简归位后离开了。
司容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暗暗道:“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
他也将东西放好,熄了灯,朝自己卧室走去。却见自己房屋门口,顾青青正在铺着被子。司容惊道:“绿昙,你在这里铺着被子做什么?”
“公子,我今晚在这里睡。”顾青青自顾自的理着被子。
“这是房门口,有风,睡在这里会生病的。”
“无妨,我待会去将大堂里的窗子关严,就不会有风吹到这里了。”
司容紧了紧声音,沉声问道:“绿昙,你今日到底怎么了?”
顾青青不语,只埋头继续理被子,一阵沉默后,似是绷不住了一般,眼泪开始嗒嗒嗒往下掉落。司容瞧见,蹲了下来,双手扭回她肩膀,强行让她面对自己。只见顾青青满面泪水,开始是无声抽噎,慢慢开始大哭起来,随后哭的撕心裂肺,几乎要接不上气,很是伤心的模样。
司容慌乱,一时有些不知所以,良久后慢慢将他拥入怀里,边拍拍她的背边柔声道:“昙儿,到底怎么了?你跟公子说好不好?谁敢把我们昙儿惹哭了?”
顾青青哭了好一阵子,才哽咽断断续续道:
“公子,你会不会某日真的突然就不见了呀?我梦见公子不见了,不是死了,而是化为空气,再也见不着了那种…还跟我说,说生生世世,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我问为什么?公子却不答。我想,公子一定很讨厌绿昙?绿昙害怕哪天一醒来,公子就再也不见了…”。
顾青青真的害怕极了,她这一天都神神叨叨,就算司容回来也不敢放松头上的那根神经。之前,或许是没意识到自己对司容的牵挂,过得洒脱且心安理得。等做了这么一个梦,意识到了自己有多害怕司容消失,便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为什么会害怕公子消失呢?顾青青想了一天。
“是公子长得好看吗?君亦辰也长得好看呀,自己却不曾这样牵挂过;是公子帮她干活吗?可是那些活也是公子丢给她的,而且还给的工钱老低了,她之前还一直在抱怨,想辞工来着;是公子监督她喝药吗?其实她偶尔会心底欢喜神气,但因为药着实难喝,这份欢喜也不再了呀……”
顾青青想了很久,最终斩钉截铁给自己一个答案:
“是因为公子给她输了血,抑制了蛊毒,他们现在是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亲人。”
这个答案着实强而有力,每每心底有另外一些答案冒出,她就会用这个答案压住那个将要冒出的另外一些答案。不论是这一生还是上一世,她从来不敢胡乱肖想,尤其是对公子这般齐光霁月般的人物。她害怕玷污了别人,也绑住了自己。常常自诩:“江湖浪子”。
司容征了征,许久才轻轻安慰道:“别担心,公子不会突然不见的,公子一直在这里。”
顾青青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恍惚问道:“真的么?”
司容轻答:“真的,公子也没有嫌弃过昙儿。虽然她做的饭难吃又难看;她泡的茶难喝又不香;她常常堆着衣服不洗,还那么抠门,每天只烧一丁点儿水、她却反倒时常抱怨……可你看,公子哪天骂她了?”
顾青青哽咽着笑了,但大概哭得累了,她其实一哭起来头就会疼,眼睛也会疲累。何况她在这里,从未哭得这样厉害过,似是要哭尽什么往事一般。收住了哭声,她只疲惫的在司容怀里闭上了眼睛。听了司容的话,也顾不上窘迫。只迷糊道:
“既然如此,公子为何不多叫些人忙活,白白受这些罪做什么?”不一会儿,便熟睡了。
“百年牵挂如何了,一念轮回未有涯。”纵然她自诩浪子,仍免不了莫名的尘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