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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还未升起,绒狞已经坐着,他的双眼直愣愣地看向前方,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抓着长棍。杏声从走廊处远远就看到绒狞,心中咯噔一下,脚步变得有些犹豫,越走越缓亦步亦趋只得往前。
走到绒狞跟前,又满脸笑容的说:“起个大早啊老头!”
见绒狞依旧没有笑容,杏声呵呵一笑,转身就想着走开。
“你还知道躲我。”绒狞开口说道,“看来你还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中。”
杏声赔笑往前,绒狞举起棍子直指着,示意让杏声停在原地不要靠近。“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从前你是个单纯的孩子,如今为何变成这样。”
“老头,你大早上说什么胡话。”杏声笑道。
“那都是圈套啊,西月出不来,你也出不来吗?”绒狞咬着牙说。语罢,杏声见他情绪更加激动,浑身都在颤抖。
杏声知道如今事态不可再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头,说道:“老头,事情我不瞒你,只是还没想好如何与你说。”
绒狞站起来,他双眼发红,咧着嘴问道:“得不到他的肯定,你是如何也不会罢手?”
“我是我,我是云杏声,不是云文玖。大哥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你相信我吗?”
晨早露水还重着,太阳从东边斜着照在田野中,往前看去,恰被一座大山挡住了视线。流经江南的沁水袅袅流淌,两边山峰绿地斑驳,芝麻大小的小舟逆流而上,要往北方走去。
两岸横七竖八的田野却是颜色各色,田野之间的灌木低树成蔟状堆叠着,不知道能不能晒到太阳呢?
转而看去墨绿大片的山脉下褐色、朱黄色的屋顶若隐若现,不知山间那雾是来自炊烟还是云。云深之处,农家四处炊烟起,已经干活了好一会儿了。
待中午往东南方向走去,在西海湾一带。深浅不一的灰蓝色上漂浮着黄白的盐,工人光着脚,手中杵着一把十字长柄棍子一滑,将盐汇聚在中央。他们所经之处,又是更深的灰蓝色。
正是仲夏时节,人们从解池引水至盐洼处,当南风大作时,只需一天一夜,满池都是盐花。
但暗含在平常日子中的风暴,正在悄悄地降临。
一个浑身戴满银色珠串的女子,脸上手臂上满满地全是图腾,她手中握着蚕零棍,棍上铃铛在风中发出悦耳的声响。
只见她随手一挥,面前出现一张偌大的地形图。
柏蚕从后方走前,他只是点了点头,问道:“琳瑶,现在什么情况?”
琳瑶看向地图南方,她皱起了眉,对柏蚕说道:“族长,白界金术在南水一带动手了。兽界的能量暗含其中,他们似乎是合谋要攻打我们荒界。”
柏蚕又问:“水界那边呢?”
“未有能量波动。”琳瑶答道。
柏蚕猛地一惊,他走前仔细看去,来来回回扫了一圈,说道:“不应该啊。宣渊关即将失守,板游二子可喜可贺都在。”
琳瑶有些迟疑,满目的转轴刻写着历史,但发出陈旧不堪的声响。琳瑶脸上的图腾更多了,即便有任何表情,面上竟然看不出来。
“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日后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了。”柏蚕看出了琳瑶的迟疑,于是说道。
琳瑶说道:“前日,二殿下暗中已经离开平衡族,又回到了水界。水界如此安静,除了板游并无反叛之心之外,想必因此有关。”
听罢,柏蚕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敲击了一下,他脑中开始浮现出山觅的身影,直到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柏蚕才点点头,他似乎像是在描述他印象中的山觅,他简单地说道:“眉清目秀,稳健踏步,骄躁相宜,和颜悦色。”
琳瑶瞥了一眼柏蚕,兀自说道:“但传闻中二殿下品行不堪,修为也不高。实在是不知他是如何能震慑水界的。若是此时宣渊关大战,水界必乱。看着水界毫无动静,想必是宣渊关无碍。”
柏蚕摇了摇头,说道:“老朽如今在此看这波动,也不知前方如何鏖战着,宣渊关已经失守也未可知。”
“若是宣渊关失守,为何荒界内三位战神无动于衷?”琳瑶有些着急。
“生或可贵,权亦是诱惑。”柏蚕叹了一口气,他看着眼前地形,那宣渊水界之处,安静如出。
柏蚕脑子里不断搜索山觅地模样,想起曾见过山觅小时,兴许是年题的缘故,山觅长成后,是个极为美丽的小子。他抿着嘴对柏蚕说道:“父亲给我寒锋腰刀,给兄长落羽箭。奴会大法师,若是有人这一辈子为一件事而活,也算有成吗?”
我的存在,正如从未开封过的寒峰腰刀,不及落羽箭千分一的光芒。万千之中,只需一点暗色,也足够湮灭我的存在。
柏蚕想着想着,猛地一惊,他问道:“典例阁中可有二殿下的画像?”
琳瑶不解地问道:“族长怎么突然对二殿下感兴趣了?如今可是三殿下和六殿下的战场。”
话这样说着,琳瑶已经将画像握在手中,她用力一掷,山觅的画像就在眼前。似乎就站在面前。
柏蚕看去,他的双眼不再是浑圆的瞳孔,是残月的形状。那是在宣渊底部才能见到的特殊瞳孔,为了减少水带来的形变。
他心中或是早就不认自己是荒界的殿下了。琳瑶见到,也是一惊。她不禁感慨道:“三十年在水界,眼睛都变了。”
柏蚕指着地图上一抹狭长的深紫色,他说道:“神女出手了。”
琳瑶也看到了那似乎要划破山脉的紫色,还未完全靠近平衡族,不禁有些惊愕。但见深紫色后又有一道深绿色,琳瑶问道:“那么强的治愈法术,是兽界之人?”
还没柏蚕回答,那紫色和金色气息在平衡族交织着,已经打起来了。
柏蚕盯着气息,忽然浑身一颤,他掐着手指,紧紧地皱起眉。琳瑶注意到,她也掐指一算,抬头看去,斗转星移,便是浑身一惊。
柏蚕说道:“天下将乱。”
“族长,平衡族异动非常,如今星盘转动,空有破主之危。”
“天倚寄命,神器更易。”
“族长,我不懂神女究竟想要什么?”琳瑶问道。她紧紧地盯着那一团紫色的气息,想起书中提到拾界曲,也是个浑身紫色的上神。
拾界曲死后,紫气变为毒气,无数盛开的花朵在一瞬间被熄灭,染遍了整个荒界大地,恶魔在地下,种出紫色的邪恶之花。
琳瑶接着说道:“她似乎想荒界太平,似乎又怨恨着所有荒界之人。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琳瑶,你若身负神力,将如何应对如今局势?”柏蚕反问。琳瑶低眉仔细思考一番,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她不是西月,更没有抗衡天地的能量,此问无从想象,也从未想象过。
“族长,倘若荒界与其余两界大战,胜算几成?”琳瑶有些担忧。
柏蚕摇了摇头,他眯着眼盯着紫色的气息,回道:“十年前就算过这一卦了,你不记得了?”
琳瑶抿着嘴,回道:“卦象表明荒界无碍。可如今内忧外患,怎么才能化险为夷呢?”
“姜晴,便是关键。”
奴会悠远深厚又古朴的钟声响起,姜晴——是关键,是荒界化险为夷的关键。关键在何处,无人知晓。
西月往行宫方向赶去,还不到半途,见一快速金色身影便知是绮雯。能量浓烈又夹杂着其他气息,西月欲抓她,绮雯笑着快速闪开,她身形小巧,闪躲更快。她脸上一直都是惊讶的表情。“哦,是西月啊,好久不见。”
她被云横从平衡行宫追了出来,力气已经消耗不少,她喘着气,显然有些脱力了。绮雯诡异地笑着说:“西月啊,你怎么就是看上靖木了,是我们家宥昙不好吗?”
西月镇定站在原地,杏声在一旁说道:“绮雯,少说废话。”
“靖木啊,你敢不敢和我对峙,我可知道你不少小秘密哦。”语罢,绮雯快步上前,她速度极快,一边笑着,脚边的金色法术像水一般弥漫开来。
绮雯手掌上也是金色一片,她在就要靠近杏声时候,猛地转头将掌心对准西月。西月将断月剑横挡着,并不吃力。绮雯满身金色气息,至纯至极,适才闪过之时却有杂乱,西月有些走神。绮雯见此有机会,她一转攻势,腿脚往上,一脚将西月踹开。
西月对杏声说道:“一文最懂诅咒,他是奔着荒主去的,快去追他。”
杏声听罢转头看向不远处,确实是兽界的气息。杏声点点头,说道:“她狡猾得很。”
“你快去。”西月催促加之心中烦乱担心七术安危,杏声一跃而起,踩在呼啸而出的契月兽背上,往前追去。
绮雯咬着牙往前,双眼坚定地看向西月,随即立刻松了力,腰身一倒,顺着法术移到西月背后。绮雯见杏声不在原处,她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头也不回就走了,看来我没猜错,平衡家哪里有什么情种,都是权力的奴隶罢了。”
西月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在意这些,说道:“对付你,我一个人就够了。”语罢,西月身边藤蔓升起,仔细看去,巨大的墨绿藤蔓上全是细碎坚硬的冰晶。
绮雯瞪大了双眼,她像是不敢相信,往后退后好几步,说道:“早就知道你会御水术,没曾想已经那么厉害了。你干嘛那么在乎荒主,他可一点也不简单,一文就是过去学习一下而已。”
但见西月眼角十字图案,绮雯又冷笑着,她周边的金色气息极其不稳定地开始晃动,每晃动一寸周遭像是被重新洗牌一般。西月定睛看去,绮雯双目流泪,难以自制。
绮雯说道:“西月,我原也是不想的。只是,我是白界之人,我是白界的奴。我身不由己,我——早就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西月皱眉看着她,一个小孩子掩面而泣的模样。此前见她,即便是顶着小孩的身体,那浑身散发的却是实打实的金术,如今她浑身戾气四散至纯姿态显像,似乎生命已经到头了。西月想着想着,不禁有些犹豫了。
正是那万一的迟疑,绮雯忽然抬头,她咧开嘴,瞪着眼,又是那样诡异地笑。她像是脱了缰,手边的金色气息形成一把利刃,疯地扑了上来,一剑划到了西月的肩膀。
西月反应过来立刻闪躲,还是被划开衣裳,手臂上出现一个小口,慢慢地白色的伤口变成蓝色。
绮雯没有停下,她整个人像是蹲在地上,猛地将剑插在地面上。霎时间,地面上被金色布满,不能再生新的藤蔓。
绮雯这才小人得志一般站起来,她好似轻松地拍了拍手,说道:“西月,灵康是你父亲,露出你的尾巴给我看看。”
西月看着手臂上浅蓝的伤口,眼中满是愤怒,她看着绮雯那双挑衅的双眼。西月喊道:“你是当我杀不了你吗?”
语罢,西月双眼血丝密布,那青黑色的十字图案更加清晰,周围忽然变得安静了。虽然是夏日,两人在山巅,不一会儿,山巅下起了白雪。周围冷了一度又一度。
绮雯少有地皱起眉看着西月,西月微微仰起头,她伸出右手将断月矢抓在手上。
西月将弓拉满对着绮雯,周围金色的气息似乎变得很脆。“绮雯,我尊你与我母亲相识多年,可那年边塞,是你杀了获稻族长。我今日要你偿命。”
砰!一声巨响,周围密布的金系法锁崩碎在地。
还没等绮雯反应过来,断月矢冲了出去,发出裂帛一般地巨响。
绮雯惊恐地看着箭头,她不断往后退去,周围破碎的气息不再能给她任何一点庇护。而西月身后的藤蔓也跟着飞去,冰石随着藤蔓越来越尖。
正是此时,西月将弓收起,拿着弯月长刀快步上前。
“西月!”绮雯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