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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多久了?”西月见一文就要跳下水中,拦住问道。
一文想了想,将脚从水中收回,转头对西月说道:“我醒来后,你还躺了将近三日。算起来,自我们掉下荒崖有个五六日时间了。”
他话语里有些不确定,一边洗着手掌中沾上的泥污,又补充说道:“也不知道荒界上边如何了,我们要尽快去银鸦才行。”语罢伸手让西月靠近,西月摇头示意不需要搀扶,如一文一般坐在石头边上。她往下看去,碧蓝色的表层下是深渊——深不见底。
“经脉全断了。”西月隐隐约约看到杏声的影子。一文说道:“头一回见寻死之人那么干脆,他真的想死。”
西月伸手触碰水面,黑鸟大叫一声,群起而来蜂拥而至,西月身子往后倒去。黑鸟却不伤害西月,只是恐吓,不让她碰触水面。
一文呵呵笑道:“这些黑鸟是黑灵狼的气息变化而来的,要不是这些黑鸟在水底里托着,他早就没命了。不过呢,原本黑灵狼受了伤,拼尽全力加上你我助力,也落一个经脉全断的结果。尽力而为了。”
西月头疼得厉害,听着一文说法,也思考不了太多。
“西月。”一文喊了一声,西月抬头看着他,他开朗笑了笑,“我很好奇,你们之间究竟是说了什么,才让靖木自断经脉跳下荒崖,一心求死。”
西月摇头,并不回答。但见一文脸上疤痕,心中一股难以遏制之感伤浑身传遍,火燎全身也不过如此。能被火伤成这样,看来一文体内并无冰石。抛去杏声不说,两人几乎同时下落,自己又有啸珂兽护送一段,下水前冰晶往上托举,本不应该比他伤得更重。
只能说明一文风系法术之能或许已经出神入化——达到了化外之外。
“想什么呢?”一文挥手将黑鸟赶开,见西月想得入神。
“你比演风如何?”西月径直问道,“在行宫里,我见演风也抓不住你,以为是演风投鼠忌器怕伤了四殿下。没曾想你那么厉害。”
一文哈哈大笑,略有傲气回答:“演风之风是踩着人头上得来,我的风是浑天然而成,呼吸之间风就能形成,你说说看,谁比较厉害呢。”
一文恢复得很快,想必这荒崖之下他已经尽数踩点过,即便法术限制,也难以掩盖他浑身流动的风 。一文见西月又呆住看着自己浑身散动的小风,说道:“我还没完全恢复,让他们飘着吧。”
“我看不尽然。”西月说道,“你的风里有火,所以你一旦有任何虚弱的迹象,你收不住他们。”
两人相看沉默,一文瘢痕的脸上泛起一阵恐慌似的表情,或许是疤痕牵着皮肉无法做出太多表情导致的。一文随即说道:“靖木就在眼前,你不看的话,我们走吧。”说罢就收起双腿。
“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我不是医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可以了吗?你不想看可以走了吗?”一文站起身来,他一改温和态度,“问问问,问个没完没了,问够了没?是不是你问我就得答你,你当我是什么?”
“哼,原来你也会发怒。”西月还带着些笑意,说道,“我还当你是假人。”
一文不做理会,西月接着说道:“他是为了自己而死,并不是为了我。”
脚步被话语中断,一文猛地回头,呵呵说道:“我问靖木寻死,也没说一定与你相关。你原来是介意这个,真是想不到。”
“确实你话里并无相关之意,但世间给我的压力,几乎都不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应该付出,应该给予,应该舍去。要我做一个万人敬仰的族长,做一个至死不渝的情人,做一个归顺乖巧的晚辈。一边让我拿着长弓上阵扫平群寮,一边希望我软弱无能事事迁就于人。可并不应该如此,不是吗?”
“你果然如云兄预料那般反叛,我还当是云兄错眼看人了。”一文说,“既然你有这能力有这魄力,又不甘于平凡 ,为何还要迁就七术的话,一步步走下去?”
“不如等他死了之后我们再走。你不就是不想他死才跳下来的吗?没看到他睁开眼,你真放心离开... ...”西月避而不答,转眼往湖中杏声的位置看去——孤单幽深的一个影子。
西月将脸贴近水面,湿润的温暖感觉拂过脸庞,西月往杏声的方向看去。冰构建成小笼子将其托起,冰晶刺向外防止其他靠近。杏声仰着头双手微张,脸色惨白,手脚裸露部分均蓝紫一片。
“我做事情只看过程,不看结果。当我做到了,结果于我而言,毫无意义。”一文道。
黑鸟群聚而起而落,它们停在水边或在崖石上,在杏声头顶上端的盘旋,反反复复。黑鸟缓慢但又清晰确定地增大,一文转回原来的大石头处,刚要开口和西月说话。
只见西月猛地一头扎进水里,消失在眼前。霎时间,黑鸟惊叫声四起,缩尖脑袋一头扎进水里,清澈河床被黑鸟急速往下布满,溅起阵阵水花,放眼看去,整个河面犹如黑雾再度出现。即便已经见过生死数次,一文还是浑身一惊。
小女孩的家人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惊叫起来。
满水的黑。
她要干什么?一文紧紧地盯着水面,黑盖住了一切。
黄底石樱旗帜倒下又被扶起,又倒下又被扶起,旗帜上沾满鲜血和泥土。举旗之人动作缓慢 ,将旗帜摘下将其放入盘中洗了又洗,泥垢被冲洗干净,拧干再挂上杆中。风雨不断已经数十天,天阴沉可怖,旗帜再难干透飘起。
人散心散,无人再想迎战。兵临城下不得不战。
琨满心中越来越相信里言对自己说的话,父亲横武的担心像是要破出天际,日日书信不断,却难以回复一二。幼弟骁满书信要来,一边想着见到兄弟,又不愿他见自己下场如此艰难。传闻要石樱当这个大将军就是要献祭自己,如今也是到了验证结果的时候。
有时总会觉得不应如此,有时又觉那个权力之顶峰的人,确实应该如此狠辣。简单的一个举措,将一个企图功成名就的青年,道德和责任,将其压制在此,无法动弹。梦中石樱琨满举着长刀,嘶吼着,引导着将士们上前,终究还是无力倒在血雨中。
如果真如梦中预料,现在反抗又有何作用?
琨满坐在城楼上往下看去,白界阵营整齐划一,声势浩大。他双眼通红,手中火凤图腾忽隐忽现,桑岌岌见此将其扶起,“大将军,坚持住,金天应该已经到熙天城了。”
琨满被桑岌岌扶起,他浑身盔甲破烂不堪,伤痕累累。他擦掉嘴角血迹,心如死灰。但见岌岌浑身伤痕,琨满打起精神说道:“岌岌,你看我们的阵营,看看白界的阵营。”
“别说了,先休息一下。”
“或许,昊天战神说得对,我就不应该贪图这一大将军职位,白白让你跟着我受苦受累。”琨满脸上的面具有些微松动,随风又甩在脸上。岌岌伸手扶着面具,只见琨满将其摘下,随着城楼扔了下去。
“大将军,你。”桑岌岌往城楼下看,一片泥泞狼藉,丝毫没有一座城的模样。这就是熙天城边境之地,荒界将士已经所剩无几。回朝求助之书久久没有答复,父亲催促弃甲而逃... ...琨满心有不甘,却无力回天。
心想着若是此时在此之人是其他几位大将军,他们会怎么做呢?
“前方说荒主已经去世了,我们退居熙天城吧。”桑岌岌说道,她没有直视琨满。琨满容颜尽毁,一旦想到如此,桑岌岌便浑身颤抖,想起自己的哥哥。
“岌岌,你看我一眼。”琨满说道。
桑岌岌这才转过头,只是略略瞟了一眼,立刻又转向一边。她看向白界阵营,说道:“大将军觉得我说的不对?我来给你分析一下我们现如今的局势。”
琨满说:“岌岌,你看着我说。”
“为何我说退居熙天城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如今我们在南水边陲之地,熙天城有银鸦族副将及众多将士,且不说可以一战,即便是银鸦实力大不如从前,背靠南水族,南水族长不可能不作为... ...我... ...”
“连你也无法面对现在的我,别人怎么能看清我呢?”琨满说道,“伤痛疤痕一旦形成便无法消失,时时刻刻鞭策着我让我努力让我前进,但是这些并不是让我活下去的原因。我苟活至今,因为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会在意我的种种而爱着我,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弟弟,他们无条件相信我,爱着我,我想到他们的脸庞,想到昔日在家中的种种,才从火海中爬起来,无论如何,我也要活着见到他们,正是这样的信念一直支撑到我如今。昊天战神说得对,大将军之位就是奖励我从火海跳出来的奖励。岌岌,我不是个勇敢的人,我害怕失去害怕死亡,害怕一切不利于我的种种... ...你的兄长因此而死,我因此加冕... ...”
“不是的!不是。”桑岌岌转过头看着琨满,满脸疤痕双眼真挚的他,她伸手捂住琨满的嘴,两人相互跪着。桑岌岌说道,“我从来不怪你。无法接受我兄长的去世,无法接受他带给你的伤害。我才是个懦弱无能的,竟然攥着已经过去的事情,一遍遍又伤害到你... ...”
“聊够了吗?能不能让我也说几句?”一个女子从城墙缓步走来,桑岌岌满脸泪水,琨满看着岌岌心中触动,被这样一句冷冰冰之语打断。
桑岌岌收起表情,立马站了起来,“你是谁?”
“在下九尾族姜晴,见过石樱大将军。”姜晴轻轻地抬起下巴,见琨满浑身火气,笑道,“我就在旁边站了好久,你们都没发现我,我本也不想那么不识趣,非要打断你们——聊天,但有件事还是比较着急的,现在不说,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聊的完,怕是错过时间了。”
琨满见姜晴身后站着一位男子,他戴着头巾将半张脸盖住,露出双眼。拾界族忏瑞和忏义两兄弟和琨满一同长大,靠着一方头巾瞒不住琨满,他惊呼:“忏义 ,是你!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大将军好眼光,一眼就能认出来。不过呢,从今往后,我希望这个名字不再被任何人提起——拾界忏义。”姜晴话中轻巧,又说道,“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狼族少主思川,也就是如今名震天下的安阳。”
“安阳。”桑岌岌不禁惊呼起来,“你们是来帮我们的吗?”
即便如此说,桑岌岌步步往后退去。“不可能,安阳军打着可是神女军的名号,神女本无军队,若是荒主知道——”
姜晴大笑起来,“荒主——他早就死了。”
“你胡说!”琨满怒斥,“忤逆——”
姜晴见琨满反应,说道:“里言杀的。你爱信不信。我长话短说,你手下还有多少人,能支撑这座城池,不如你将其交给我,我让安阳把前面那群呵退, 你觉得如何?”
“我凭什么信你?”琨满见此拉着桑岌岌的手,将其往后藏着。安阳自始至终并无说话,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姜晴耍威风。又见琨满这般敌意,还是忍不住悄悄地对姜晴说道:“小狐狸,提醒一下他们,骁满在熙天城,而熙天城已经被我包围了。”
姜晴扯了一把安阳,悄声说道:“别——别说话,你别说话,我来说。”
安阳见此可爱,只好点点头。姜晴说道:“大将军我们之间的交易肯定是要基于相互信任的基础上的,你若不肯信我,就算是合作,我也很难心安。”
“我若放了城池,你串通白界直接攻入内关,我就是千古罪人了。”琨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