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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夜冥堂分堂。
中毒事件发酵甚浓,连日来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白羽生为安抚人心,亲自彻查,却始终毫无头绪。
他别的不怕,就怕此次投毒一事跟御名楼有关。
故而不敢掉以轻心,在各方各面都加强了防御。
这日,宋大中康复回城,白羽生料知必有线索。
于是他差人把宋大中请到大堂询问遇刺事由。
宋大中没有隐瞒,把所知真相一一说出,然后拱手下拜,歉声说道:“令剑想杀的是属下一人,没想到祸及无辜,让弟兄们跟着蒙难,属下自知罪责难逃,请堂主依律惩治。”
白羽生托他起身,劝慰着道:“老弟不必揽罪,此事乃宋国公所为,与你何干。何况老弟身为宋人,不为国公所器,反遭猜忌,惹来杀身之祸,这对你来说绝对是一件悲情伤感的事了,我理应好好安抚你才对。”
宋大中恨声道:“何止悲情伤感,简直咬牙切齿。”
白羽生拍拍他肩,叹道:“算了,君尊民贱,自古皆然,你恨又有何用,我认为从现在开始,你当加倍修炼才是正途,只有不断破境,方能直抵苍穹,超脱君权的局限。”
宋大中说道:“这都是后话了,现在我最担心的是我一家大小的性命。”
白羽生点点头,朗道:“嗯,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令剑回国复命,宋国公必定以为你已殒命于此了,他若想斩草除根,你一家大小确有性命之虞。老弟,我认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事急也没用,当以策万全,才能救得家人。这样好了,趁天还没黑,你且上山一趟,修书请假,稍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宋大中拱拱手:“好,属下这就上山。”
……
其时,晚霞密布,天色已昏。
国子监山高林密,提前入黑。
宋大中来到玉鼎宗,请见甘甜导师。他说自己中毒遇刺,把缺课三天的因由解释了一遍,然后递上请假书信,说家中遇事,需回国一趟。甘甜接过请假书信,说道:“赶巧了,正有要事派你回去哩。”
宋大中问:“什么要事?”
甘甜说道:“你跟我来。”
两个人摸黑下山,来到兵部。
而后在衙门坐等,不知因由。
宋大中大感好奇,国子监素来只问妖族邪事,不理军政,只要不是妖邪作乱,绝不插手凡尘之事,千百年传承,从来就没有破例过。今天这是怎么了?究竟有啥要事,非来兵部?
隔一会儿,一个将军踏门而入。
这将军约莫三十岁,岁数不大。
但身披黑盔铁甲,有大将气势。
此人进来,拱手见礼:“传召来迟,让导师久侯了。”
甘甜嘴角一挤,甜甜笑道:“司徒将军不必多礼。”
那将军引手宋大中,问:“敢问导师,国子监派的可是他?”
甘甜点点头:“没错,此行他只充当耳目,绝不插手军务。”
宋大中实在难懂,忍不住问:“甘导,你们这是……?”
甘甜抿嘴轻笑,把手引向那将军,介绍道:“大中,这位是司徒浪仁将军,明天长公主出嫁燕国,太后委派他出任送嫁大将军远赴燕地,明早在中兴码头登船起航,届时,你便随他一起回国吧。”
宋大中越来越糊涂:“不知道甘导此举有何深意?”
甘甜说道:“大教宗委派你回国自然是有道理的。”
说完顿了顿语,投望门外,瞳孔微缩,邃目远看。
在平时,她风韵好看的脸总带着两分甜笑,此时此刻忽然敛容正色。
稍顿片刻,她又继续说道:“我日向帝国自古信奉天帝,虽持包容开放,但因信仰坚定,异教别说一直无法滋生。所以千百年来,佛道两家派人越境传教,始终收效甚微。只是不知为何,近日听报,说宋国刮起一股佛风,很多人沉溺佛法,蔓延极快?当然,如果佛陀传教,是循规蹈矩的,我等也不好干涉,怕就怕以传教为名,行的是害人心智的异端邪说。”
听完这段话,宋大中嗅出端倪:“甘导的意思,是要我彻查此事?”
甘甜道:“不错,宋国昌佛,异象频发,不得不查个仔细。明天碰巧是长公主出嫁之期,太后派司徒将军送嫁,实际是掩人耳目,他的目的跟你是一样的。燕国与宋国交界,只要到了燕国,秘密越境就容易得多了。还有,此行你代表的是国子监,不可插手地方军政,若无妖邪作祟,一切都听凭司徒将军处理,你要记牢了。”
宋大中抱手朗道:“学生谨记。”
“嗯很好,希望两位早去早回。”
甘甜抿嘴点头,看了看宋大中,又看了看司徒浪仁。
她那如秋水般的眼睛在衙堂灯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
……
兵部事了,回夜冥堂时夜已很深。
白羽生得知国子监委派宋大中回国密查佛陀传教一事,拍桌叫好。他原本打算与宋大中商议回国救人事宜,看来无需再议了,他道:“你随送嫁将军一道启程,既掩人耳目,又得一帮手,甚好甚好。司徒浪仁奉命送嫁,手握天子密诏,关键时候,他可调动地方兵马援你。”
宋大中强笑道:“希望如此吧。”
所谓当事者迷,他可没这么轻松。
当晚,收拾好包袱,便早早入睡。
次日,天还没亮,他起床洗漱,急匆匆的赶到中兴码头。
码头上停靠着三艘大船,船上有四五百士兵、船夫、舵手来回忙碌。岸上有两辆虎车在数十名卫兵护送下刚刚驶离,司徒浪仁手搭腰剑立在岸边,弓背相送,看来长公主已经上船,离开的车辆八成是太后和天子。
虎车没有驶远,宋大中不敢近前。
等车辆稍遁,他才提步,朝司徒浪仁拱手见礼:“将军,来迟莫怪。”
“船还没开,不算来迟。”司徒浪仁客客气气的回礼,而后令亲兵拿来一套盔甲递给宋大中,说道:“老弟此行是秘差,以免招人怀疑,委屈你换上甲胄,扮作参将,一路也好遮掩,不知老弟意下如何?”
宋大中接过盔甲:“一切听凭将军安排。”
司徒浪仁引手道:“那好,老弟请上船。”
三艘大船,中间一艘最大,宋大中跳上甲板,立觉芳香扑鼻。
这艘船共计三层,有大小船舱二十余间,其中有一间船舱挂着粉纱,时有宫女进出,当是长公主的歇所。宋大中翘首眺望,还没看清长公主歇所里的景象,就让司徒浪仁带离了甲板。
司徒浪仁安排他住在船尾客舱,颇具雅致。
待诸事以毕,司徒浪仁下令船夫拔锚起航。
隔一会儿,天色发亮,河里的雾很浓。
宋大中吃过士兵送来的酒菜,换上盔甲,站到甲板上吹风赏景。
三艘船沿河而下,顺水而疾,很快驶出太昌。不多时,河水渐疾,穿过一面两山夹峙的河道,却是驶到了牧马秦庄。宋大中精神一振,想起大司马阎松,不自觉的眺看牧场,大司马依旧端坐在水榭里钓鱼,给人以爽朗之感。
当送嫁船只正要穿过牧场之时,忽然从河里飞出一人。
那人纵入半空,降落在水榭之内,却是二教宗武乙。
宋大中看得仔细,大吃一惊,可惜船只驶远,他只听见二教宗说玄霜宗有人私逃,至于其他的话就再也听不清了。虽然只听见渺渺数语,然却勾起他无限的好奇心。
玄霜宗有人私逃了吗,会是谁呢?
奇怪了,这事跟大司马有何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