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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正坐在火盆边,和阿锦一块儿添着木柴,听见声响,桀宇已经提着剑站在门口了。
“你说你这人,不取暖,老生个火盆干嘛啊,这些年,怕是这宅子附近的树木,都快被你砍伐光了。”语气中都带着笑意。
看来和阿锦聊得很开心,桀宇想。
身上一凉,看来伤口的血还是没止住,浸透了里衣,刚才一路赶来,竟丝毫没有感觉。
现在脸色苍白了几分。
“你怎么了?”临渊也看出来,他头上冒着冷汗。
阿鼻地狱,果然名不虚传。
“你现在跟我走。”让她知道,再帮忙处理伤口,还不如用刀再捅深一点,一劳永逸,所以抿了抿嘴,不说话,直奔主题。然后率先出去。
临渊见状,想也不想,直接跟了出去。
她很没见过桀宇这种样子,面上不显但眼睛里寒气逼人。
桀宇带临渊回到沈家,这一次,有阿穆跟着一起。
“闭上眼睛。”桀宇捂住临渊的眼睛,转瞬就到了沈府。
临渊诧异,但这种诧异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冲淡了。
能建府邸建一整条山脉的男人,发生这种情况,不足为奇。
其实,那座府邸的风水,像极了爹爹说人间对于陵墓风水的考究,所以住在那里,她的内心感觉其实很怪异。
沈家门口很冷清其实平常也一样,但是这一次这种冷清是发自骨子里的。
“扣扣扣……”出来开门的,是岁宁。
早接到通知,说长姐当归,她就在门后等上了一个时辰。
“岁宁?”
岁宁一身白衣站在门后,眼圈红得发肿。
临渊瞬间明白了,瞪大眼睛,跪在地上大喊:“爹爹、爹爹、爹爹……临渊,回来了。”这整个涯安境,能让岁宁戴孝的人,还有几个,但是让她悲伤至此的,就那么一个人。
岁宁扶着她的手臂,把她拖起来,桀宇默默转身,向侧门的方向走去。
临渊拿出白色腰带,系在临渊身上,“阿姐,你带着它进去吧。”桀宇偷偷回了临渊阁。
沈青云的牌位那里,空了一个位置,但香炉上还有香烟袅袅。
临渊拿着香,作揖,跪下去,过了一会儿抬头,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阿姐,如今你是我最亲最亲的人了,以后岁宁保护你,做天下最好的妹妹,可好。”岁宁的小胖手拿着手帕,给临渊擦眼泪,很仔细,很轻柔,就像岁宁在她耳边吐出的话。
岁宁的眼睛,和沈青云一样,多了她不曾有的坚韧。
临渊的心脏抽了一下,很疼很疼。
她抱住岁宁,闻着灵前元宝蜡烛香的味道,眼泪打湿了颤抖的双肩,她的双肩,也浸泡在泪水里。
临渊觉得,岁宁这几天过的肯定很不容易,摸摸她的头,说:“阿姐,回来了啊。”
“可是阿姐,现在,岁宁成家主了。”见临渊望着自己,她继续说:“掌家主令,打理整个家族。所以呢,”沉默几秒,“所以,姐姐,以后,还是我保护你。
“岁宁,阿姐永远是阿姐,不会变的啊。”在临渊心里,岁宁成为家主是迟早的事,她是沈家这一代天赋最高的孩子,而自己,生在沈家,却不通药理,于情于理,家主之位,都应该是岁宁的。
岁宁心中一痛,她猜到临渊的想法,踮起脚主动抱上去。
临渊也拥紧她,不过,是因为心疼。
岁宁,也要背负这个枷锁过一生了。
沈临渊带了个男人回家的消息在涯安境猛地被传开,嫡庶之争有了定论,约莫是沈家长女沉迷男色,无心继承家业,而且,沈大小姐其人不孝,沈青云尸骨未寒,就带了陌生男子回家,在临渊阁终日缠绵。
相比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沈府内部就和谐多了。
沈家众人待她也神色正常,好像她在沈府离去正常,归来也正常。
沈青云下葬当日,额间突然长出了一片桑花瓣。
涯安境众人,神色慌张。
临渊暗戳了岁宁,岁宁当天回去后立即找大阿公,问这朵扶桑花在涯安境的意义。
“大阿公,这扶桑花为何会突然长在我爹爹头顶?而且,初见那扶桑花时众人神色皆显慌张?”临渊躲在屏风后,这是议事厅,家主亲召,否则不得入内。
门口当值的侍卫手中靠着墙感觉比别处都要神器。
“岁宁啊,这是沈家的灾啊,哎,我本不欲说,但既然他回来了,就说明青云是命中定注有此一劫。十六年前,你阿姐出生之时哭则雨落,笑则天晴。当时的上代家主认为此女不详,欲诛之,门外突然来了一男子,穿着黑色的斗篷,脸隐在帽子后面,他说你姐姐生来尊贵,不是凡间女,但不知道她的命格,是否经受得住这天生的贵命,于是用释缘石做法,压住她天生的贵命。”
那年他走时大声笑,声音穿透云霄。
其实他这一生,这样的笑只有过两次,当年大战后他发现还有一个自己,当时,他也是这样笑的,不过两次都被深深留在了别人的记忆之中。
大阿公叹了口气,继续说:“那黑衣男子走时说,父女有缘,终十六年。不久前,家主收到一封书信,上面只写了几个字:十六年之期,已至。”
“当年黑衣男子来到涯安境,涯安境的死了一批提刀的人。”岁宁说。十多年前的望月之夜,涯安境一夕之间死了一百二十一人。这是《涯安境志》中的原话。
听见大长老说此事与自己有关,原来真如祖父所言,临渊喃喃道:“沈临渊,沈家之劫数皆由此。”她在屏风后面自责了好一阵。
直到岁宁送走大阿公,走到屏风后面,握住她的手,才好些。
“姐姐,这只是大阿公一面之词,真假未可知,但显然,爹爹之死,与那黑衣人脱不了干系,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出害爹爹的人,爹爹他,会保佑我们的。”岁宁的眼睛里冷光乍现,临渊眼神逐渐清明。
那一夜,除了沈青云,沈家的药师死伤大半。
后来,沈临渊常常想,若是当时愚钝些,就这么过一生也未尝不可,那时,她骑着孰湖,闯过了三界五行,身心疲惫,却不得所求。所有的希望都在湮灭,阿锦在身旁生了一炉火,她和衣躺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