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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你也要死。”颛顼不解的看着沈临渊。
“漠溟渊虽该有一劫,但是没想到这一劫是应在我身上,师父和父君守了一辈子的漠溟渊毁在我手里,我该死。”沈临渊没有半点迟疑,腰间的匕首化成神兽孰湖,沈临渊双手结印,漠溟渊中出现一个旋涡,龙吟剑终于落了下来,沈临渊接住龙吟剑,躺进了那漩涡里,沈临渊躺下的一瞬间,孰湖卷着颛顼的身体,将他带进了旋涡中。
下一刻,诛神鞭却落在了颛顼的头顶,这一鞭来得措手不及,颛顼险些五灵俱散。
“你为何?”
颛顼问道。
沈临渊始终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你毁了我。”虞幕一直隐藏在北天君府邸之下。
“这是我现在的计划。”沈临渊轻声说道,父子反目,骨肉相残。
沈临渊在被漠溟渊吞没的那一刻,忽然感受到了额头上一阵清凉的柔软。
“你来了啊?”沈临渊先是问道,然后仅存的意识又让她推开唇的主人,“你走吧。”
沈临渊醒来的时候听见了院子里砍柴的声音,她眼珠转动了一会儿,才确定了自己现在是在那间旧茅屋中,也许也不是那间,不过是茅屋无疑。
“你醒了?”
沈临渊看着门口那个有些模糊的人影,“桀宇?”
沈临渊很确定不是扶桑,感觉不像是扶桑。
现在这个人,一袭白衣,就连脸上挂着的淡淡的笑也和扶桑不一样,脑袋像是被什么叮了一下,一阵疼痛,那人淡淡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沈临渊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是安魂。
这时候才勉强看清楚,那人额间没有扶桑的疤痕,既不是后来的扶桑,也不是起初的桀宇。
“蜉蝣!”沈临渊惊喜的叫出声。
不过沈临渊注意到了蜉蝣手里拿着的那支笛子与她的笛曰十分相似,不对!沈临渊立刻想到当年笛曰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中情况,就在她被梦魇所侵的那段日子,笛曰常常变成这样。
“傻子。”蜉蝣将笛曰敲在沈临渊的额头上,沈临渊出奇的没有还手,而是怔怔的看着蜉蝣,这时候她确定,眼前这个人是蜉蝣无疑。
“没想到死了还能看见你,我父君呢、我师父呢,他们去哪里了,这屋子是我师父盖的吗,这老头怎么盖得和人界那个一模一样,老头是不是还记得我?”沈临渊眼睛里的泪一个劲往外涌,蜉蝣坐在那里刚咽下去的茶险些喷了出来。
“你醒来之后没有别的感觉吗?”蜉蝣问道。
“没有。”沈临渊摇摇头。
“早知道寂灭是这样,我就早点来找你们了。”沈临渊笑了出来,什么生前身后,现在她十分满意。
蜉蝣轻轻吹起笛曰,安魂之音让沈临渊立刻平静了下来。
“你要是真的寂灭了,可就真的见不到我了。”蜉蝣淡淡的说道。
“扶桑呢?”她在漩涡之中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亲吻她,这世上,除了扶桑,谁还会亲吻她?
蜉蝣沉默。
沈临渊立刻掀开被子,赤脚要跑出去,被蜉蝣拉了回来。
“你这样我怎么和你说?”蜉蝣将沈临渊重新按回床上。
沈临渊看着两张相似的脸,眼神落在蜉蝣的额间。
“漠溟渊已被镇压,神界将北天境众神的仙体被移到了神界最干净之地。”
“扶桑呢?”
“颛顼跟随漠溟渊永远沉寂。”
“扶桑去哪里了?”沈临渊双手抓住蜉蝣双肩,除了扶桑,她听不进任何一个字。
“如今虞幕即位,荒予获得冥界支持,登上了西天境,为西天境之君,你镇压漠溟渊有功,继承北天君之位。”
“我问你扶桑呢?”沈临渊眼睛里带着血丝,双手几乎要抓进蜉蝣的血肉当中。
蜉蝣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平静的眼眸之下竭力压制着不平静。
“当年相柳一心想要唤醒你,扶桑说不必,你的天命,他来扛。”
“蜉蝣,你告诉我扶桑去了哪里?”沈临渊捂住耳朵,口中却不停地问。
蜉蝣将她的双手放下来,“你要是不愿意听,我可就不说了?”然后将沈临渊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沈临渊挣扎着抬起头,“我听。”
“当年相柳一心想要唤醒你,扶桑在一旁阻止,险些与相柳反目,他说你的天命,他来扛。”蜉蝣笑了笑,他当时就觉得那个对抗天命的傻小子很是可笑,不过却暗暗地站在了他的那边,沈临渊的天命,他也愿扛。
如果仔细看,能发现蜉蝣的笑中有些力不从心,他早就做了笛曰的器灵,就连他也是依托着沈临渊,那里扛得住沈临渊的天命。
所以他放心的沉睡了,直到那个傻小子唤醒他。
“后来他虽然让你归来,却对你下了孤清咒。”
“孤清咒?”
“嗯,孤清咒。上古的禁术,损己利人,以命易命。”
沈临渊痴痴的将头放回了蜉蝣怀里。
“临渊,所有你受的伤,他感同身受,你堕神,他同坠黑暗。”
沈临渊的手轻轻磨蹭着蜉蝣的额头,“你知道吗,他堕了神。”
沈临渊想哭,不过却没有感觉到有泪滴落,这时候,连泪水都有些奢侈。
沈临渊总算想明白了他的沉默,长久的沉默,他们之间的磕磕绊绊越来越多,漠溟渊之事,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是许多事,她不说,他便不再追问,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沈临渊,不会死。
“这里是近水阁?”沈临渊忽然问道。
“他说这是你的产业。”蜉蝣有些想笑,这两人,他们之间始终隔了一层膜,谁也没有捅破,谁也不肯去捅,如今却没有了机会。
“柴是不是还没劈完,去劈吧。劈完了我请你喝酒。”沈临渊平静的躺下,闭上眼睛,没再看蜉蝣。
临渊阁里藏了几坛上好的陈酿,这些陈酿也是现在才有资格称作陈酿的。
临渊阁中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沈岁宁回了涯安境,平平静静的做着她的沈家家主,听闻沈岁宁归来之日,仿佛南柯梦醒,记忆中出现了断层,而沈家大小姐,沈临渊终是同境主桀宇一同死在了天命族的阵法当中。
而一心闹着要寻能人上神界救沈临渊的乔歌,也突然平静了下来,并且一平静下来就立即收拾细软,死皮赖脸住进了北楼。
境主府已经空了,如今北天君的府邸终于多了些人气,热闹得像是那场血没有在北天境流过,只是北天君沈临渊却不知所踪。
此时的沈临渊正与蜉蝣在桃树下刨酒,这是她当年亲手埋下的酒,后来做回昆仑君,才想起埋这些酒,多少是因为见着人家的姑娘为自己埋出嫁酒,如今酒还在,想嫁的人却没了。
“生来桀骜,高于穹宇。”沈临渊喝醉了捧着蜉蝣的脸痴笑道。
她沈临渊亲手雕琢,用血浇灌出来的木偶人,自然有这个底气,所以叫了桀宇。
沈临渊醉了。
一株草跑到一棵树下,插着腰叹道:“这山川湖海我都走了个遍,只是口述怎么行?可是你扎根东海教我如何带走你啊?”
那棵树看了看遥不可及的海平面,再看看那株草惆怅的面容,“要不,你将我拔起来吧。”
梦里,沈临渊便是那株草。
神农到祖厉处求来一株药草,又将瑶草种在东海之滨的扶桑树旁,扶桑树有灵,她得了扶桑树的灵性滋养,渐成人身,性子纯净,深得神农所喜,带在身旁,与之踏千山,行万里,尝百草,跑了一遭。
回来后常瑶草与扶桑说道这山河万里,深觉扶桑可怜,落地生根,只有风动时方能动,于是常常在心中思量将它带走。
一日,神农前去赴花蕊公主之宴,她将扶桑藏在笛曰之中带出了东海,被羲和女神发现,上报天帝,扶桑离开东海,灵力枯竭致死,瑶草被毁去仙身,失去药效,成为无主之灵,神农怜她少不更事,扶桑死前又为他求情,神农给她重塑仙身,转世成为临渊。
沈临渊大梦初醒,躺在桃树之下,一言不发的坐了许久,嘴角含笑,忽然看着这满树的桃花,轻声说道:“上一世,我为瑶草,你做扶桑木,说起来,的确是我先招惹的你,想来当时我应该是看上你了,扶桑,你说你逃到天涯海角我还能不能找到你?”
蜉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你机关算尽,颛顼死前父子反目,又为虞幕所伤,那荒予明明投了漠溟渊,这时候又跳出来得了西天境,荒予以前倒也算是位仁君,不过做仁君却被颛顼逼到如此地步,以后这神界,他和虞幕都在,倒也算是有看头,你送虞幕这个大礼,不知道他接不接得住。”
又道:“你的心思全在这对父子身上,那傻小子为你扛下天命,我还担忧你心里没有他,这下我放心了,傻小子值得。”
“帮我守住北天境。”沈临渊拍了拍蜉蝣的胸膛。
“你呢?”蜉蝣问道。
沈临渊取出了腰间的匕首,结了个印,那匕首被灵气包裹,片刻之后灵气之中匕首变成了孰湖。
“你可知临渊牧宇?”
蜉蝣想起了境主府以前门前的那四个打字,他初次去境主府的时候便吓了一跳,这傻小子,是真的认定了沈临渊。
“他想死我还没答应呢。”沈临渊轻轻一笑。
漠溟渊要是真的吞噬了扶桑,她就算是毁了漠溟渊也要将扶桑找回来。
北天境没有人知道,他们消失多年的北天君正坐在漠溟渊一侧,看那姿势,约莫十来年没有挪动过了。
“你这孰湖兽总算可以歇一歇了,找了十年,又守了十年,你这样守着,他是数,这里暗无天日的,也长不起来啊。”
沈临渊怔怔的看着暮苏之间窜起的火苗。
“当年扶苏木一旁,我名暮苏,当时还是棵幼苗。”暮苏看沈临渊一脸茫然,便解释道。
“五行相克,没想到你竟然来了火神殿。”沈临渊轻轻笑道,就连蜉蝣都不知道他在这里。
“相克却也相生。你准备守到几时?”暮苏问。
“他做枯木等了我许多年,好不容易从偶人变成了人,又在冥界暗无天日的地方等了我一千五百年,就这么等着吧,这才十年,我不信他不回来。”沈临渊的语气中带着笑意,她心中相信,不管他走多远,终究是会回来。
“痴儿。”暮苏叹道,灭了指尖那一簇火苗。
“羲和女神别来无恙啊。”沈临渊对着来者轻轻一笑,暮苏告诉她,正月十三,务必要来东海之滨一趟,见一个人,没想到是羲和女神。
“你在怨我?”羲和女神好笑的看着沈临渊。
“不敢。”
“算了,你师父已经替你怨过我了,你神农同你一样,拧得很,我与他本来交好,当年之事后,他明明只剩神识,却也只在消散之前见过我一次,你这匕首便是那时他给我的。”羲和女神道。
“当年之事,是你有错在先,不管你恼怒与否,我不曾后悔,不过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替你留了他一魂。”羲和女神看着沈临渊的方向,沈临渊发现看的其实不是她,突然想起什么,退了两步,定定的看着她方才倚着那棵树,然后蹲下来,整个人变成一株草。
羲和女神恍然大悟,摇摇头,“当年神农怪我估计是因为你被毁了药性吧。”
那株草迎着风,一动不动,仿佛像沈临渊叉着腰与羲和女神对峙。
有一根树枝落到那株草身上,“都没了药性,还装瑶草,好好的北天君不做,来这里风吹热晒的做什么?”
扶桑的声音虽然虚弱,不过语气中的调侃之意却十分明显。
那株草充耳不闻,只是在风吹过来的时候顺势往扶桑树身边靠了靠。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