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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华稍加分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文哥儿是啥地方都想去看看的性格,只是没有人带着他也不会瞎跑,上哪都是先跟长辈报备,四舍五入也算是个乖娃子吧。
王守仁这小子虽然爱胡闹了点,却也不爱去听曲看戏,更爱捣鼓个沙盘在那排兵布阵,十足十的军事爱好者。
不过张灵到底是外人,王华也不好去教育别人,只能跟吴宽、王鏊两个苏州前辈商讨了一番,他们负责去找张灵谈心,他负责回家揍大儿子。
至于小儿子……孩子还小,又是他哥带去的,姑且先算了。
当然,动完棍棒后王华还是把两儿子拎书房里,一视同仁地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
就如今的风气来说,这种单纯听个小曲的娱乐活动问题不大,只有那种马文升儿子那几个一看就属于嫖宿常客的狐朋狗友才算是言官的攻讦对象。
只是不从这种小事严格抓起,以后未必就不会一步步沉湎其中。教育儿女必须从防微杜渐做起!
文哥儿亲眼看着他哥挨揍,全程乖得不得了,表示这事着实没什么意思,他不会再往曲子胡同钻了!
兄弟俩挨完训离开,王守仁忍不住伸手揉搓了文哥儿一通,强烈谴责他出卖同伴的可耻行为。
文哥儿哼道:“你们明儿出发去陕西了,留下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办!”
王守仁道:“你嘴巴严实点,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文哥儿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上次他挨打也不是他自己说出去的好吗!
兄弟俩对视一眼,只觉这事怪不了谁。
谁叫他们因为没去过,心里头有那么一点好奇,所以没能坚定拒绝张灵的邀约吗?
马文升在朝中人缘很一般,成化年间一直外任为官,从巡抚陕西干到总制延绥、宁夏、甘肃三边军务,又从总制延绥、宁夏、甘肃三边军务干到巡抚辽东,可谓是哪里不太平就把他往哪里塞,是以他没多少机会归家教育儿女。
尤其是成化年间才出生的这个小儿子,那是见面的次数都很少,当初偶尔回家时他都认不出亲爹的那种。
自弘治初年受到重用返还京师,马文升也不是没发现小儿子的教育出了点问题,可一来是他公务实在繁忙,二来是他这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早过了可以乖乖听你管教的年纪,马文升不免也有些束手无策。
都这样了,也只能随他去了,顶多稍微就是限制一下儿子的夜不归宿行为,免得被有心人弹劾他“纵子嫖宿”。
大家都儿孙众多,谁家出了那么一两个不争气的小子也不会被拿到明面上来说,大家倒也还算相安无事。
可惜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丘濬这个当阁老的来了封信,话里话外是他教子无方,还详细描述他儿子是怎么在曲园里闹事的。
这又是喝得醉醺醺,又是唱淫词艳曲的,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虽然“献唱”的人不是自家儿子,马文升脸上还是火辣辣地疼。同行的人当众闹事他没制止,别人来赔笑敬酒他还真喝了,可见他儿子对这种事俨然早已习以为常!
等马文升从丘濬阴阳怪气的书信里回过味来,派人去喊儿子过来想好好教育一番,就得知儿子宿在外头还没回来。
那马玠在外面被人挖起来喊回家,还一脸的不甘不愿。再一细看,他左脸有跟人斗殴打出来的伤,右脸有花娘留下来的唇印,瞧着竟还有点儿对称!
马文升看着简直是火冒三丈,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马玠听他爹扯着嗓子这么一吼,登时酒醒了大半。
只不过他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还跟马文升说起昨晚的遭遇,说他去曲园听小曲被扫了兴,又去别处找乐子,结果遇上个不长眼的家伙要和他抢人,他就跟对方打了一架。好在他带了不少人,除了不小心挨了第一下,剩下的都是他们单方面揍人!
马文升气得肝疼,让人按住马玠亲自给了他一顿毒打,连他亲娘出来拦着他都没停手。
马文升到底是老了,打了一会儿子自己也累得不轻,他看着哭得嗷嗷叫的马玠,扔掉鞭子叹了口气,说道:“等你把这伤养好了,就去你哥那边历练历练,让你哥代我好好管教管教你。”
马文升长子马璁是他主动请求吏部将他外派的,觉得自己就是外任为官一步步升上来的,不能让自家儿子在京师吃闲饭等升迁。
大官的儿子都争相留在京师舒舒服服吃皇粮,谁还肯到外面去当外官?
马文升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既然儿子现在这么荒唐是家里放任出来的,那就好好把他扔到外面去磨砺磨砺。他老了,管不了这么大一个逆子了,只能让早已成家立业的长子来代劳。
反正长子也是要管教孩子的,正好顺便管教一下弟弟。
远在外地的马文升长子马璁:?????
文哥儿傍晚时也听说了马文升揍儿子的事,人家马文升揍儿子是真的揍,跟王华这种毛毛雨完全不一样,听说那马玠如今躺着下不了床了。
文哥儿听得心里毛毛的,又跑去找丘濬狠狠夸了一通,说丘濬动作真是迅速,这就跟马尚书聊完儿女的教育问题了!
丘濬瞥了他一眼,说道:“过后再讲便没什么用处了。”
这种事不就得当场给对方家长讲才有用?
文哥儿深以为然,给丘濬读了本新书才准备溜达回家。
没想到刚出丘家就碰上两个熟人,靳贵和刘存业。他们如今都在翰林院供职,平时文哥儿和他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少,见他们相携而行不由好奇地追问:“你们要上哪儿去?”
难道是上届庶吉士有什么集体活动?
靳贵道:“我们去看看与谦。”
与谦是钱福的字。
靳贵和刘存业对视一眼,无奈叹气:“他昨晚喝多了,和人打了起来,我们这不是去买了点滋补品给他补补身子吗?”
要不是他们几个留翰林院的同科进士住的比较近,有仆从跟他们讲了钱福被人抬着回来的事儿,他们都不知晓钱福还碰上了那样的事。
他说着还给文哥儿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药材和杀好的老母鸡。
刘存业是岭南人,很擅长炖滋补的汤,他们准备一会就把这老母鸡连着药材炖给钱福吃。
一听说钱福负伤的事他们就去张罗了,可以说是非常有同僚情义。
文哥儿知晓钱福跟人干了一架还负了伤,便也不急着回家了,跟着靳贵他们一起去慰问伤员。
绝对不是好奇刘存业这个广东人炖的汤好不好吃。
蹭伤员汤喝这么无耻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干呢!
三人相携来到钱家。
钱福眼下有点狼狈,不过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只需要静养几日就好。
见文哥儿跟在靳贵他们后头进来了,眼神儿忽闪忽闪地在他身上和脸上直打量,钱福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忍不住说道:“你小子不是来看热闹的吧?”
文哥儿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可是特意来看你的!”他很是认真地讲完了这话,马上转头看刘存业,“要开始煲汤了吗!我能看看你怎么煲的吗?”
原来不是来看他笑话的,而是来蹭汤喝的。
这么多年的老熟人了,钱福能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看着文哥儿和刘存业去厨房炖补汤。
汤料放下锅后一时半会炖不好,四人便围着炉火聊起天来。
一聊之下,文哥儿才知道钱福昨晚的干架对象正好就是马文升的儿子马玠。
文哥儿忍不住感慨:“……世界可真小。”
靳贵他们另有邀约,没参加李东阳他们的文会,自是不知道文哥儿碰上过马玠的事。
等得知马文升已经亲手把儿子打得下不了床,钱福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一点。
靳贵劝道:“你还是少去点那些地方,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肯定会影响你的声誉。”
就没见过像钱福这样喝点酒就爱闹事,偏还死不悔改喝个没完的。
他们同僚之间会忍着他让着他,难道旁人也会忍着他让着他吗?
这不,碰上同样暴脾气的家伙,两边不就打出火来了吗?
钱福闭了闭眼,靠着椅背说道:“……我有点想回鹤滩去了。”
文哥儿三人齐齐看向他。
过了一会,刘存业也说:“我也有点想回莞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