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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哥儿成功收获小伙伴借给他的周转资金,又开始得意起来,再见到他爹就摆出一副“爹你不给钱我也有钱”的骄傲模样,对着他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这入了官场,置办衣裳价格便与平常衣裳不一样,从布料到样式都要比寻常小孩的衣裳要贵上许多,不然谢豆也不会一口气把积蓄都借给他。
这也是文哥儿直接找他爹商量的原因。
若是他去找他娘,他娘肯定二话不说给他钱,可一大家子人的花用都在公账上,年年支出这么一大笔钱,家里说不准会生出些龃龉来,到时候为难的可是他娘!
还是得让他爹这个一家之主发话!
结果他爹!
居然不给!
文哥儿那个气!
晚饭时都不带搭理他爹的!
其他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文哥儿突然就从中状元后的兴高采烈变成对他爹横眉竖眼了。
赵氏有些担心,夜里不免与王华聊起这事儿,想知道他们父子俩是怎么回事。
王华乐道:“他要钱出去置办官服,我没答应。”
赵氏没想到是这事儿,她说道:“你不是说把他赚的那些钱分开存着给他……”
当时王华就考虑到那些润笔费是文哥儿赚的,让她单独分开放。
王华道:“他花钱大手大脚的,你看他后头印那些书也没少拿润笔费,结果到手没几天全给他花光了。还是你继续帮他管着为好,不然将来他成亲了说不准就要吃他媳妇嫁妆了。”
赵氏:“…………”
想想文哥儿从小就爱蹲在大门附近等人来卖冰碗糖果点心,去年更是借口侍奉他老师回乡守制跑去吃遍江南。
而且这孩子吧,特别爱交朋友,与朋友往来总是要花钱的。
钱落到他手里确实可能转手就花光光。
赵氏犹豫着说道:“可这官服……”
王华道:“家里不是还攒着不少料子吗?你明儿拿出来挑一挑,再找老邓家那位过来给他重新量一量尺寸,我和守仁的官服不都找他们家做的吗?熟手用着也放心。”
朝廷虽然不赐朝服,却会通过各种活动或者节日赐下点布料让你自己去裁衣。京师这么个遍地都是官的地方,各家都有相熟的裁缝,他们平时倒也不至于为这事儿烦恼。
也就文哥儿这小子听风就是雨,听别人一说马上跑回来跟他讨钱出去买罢了!
赵氏听他都考虑停妥了,便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不免埋怨她这丈夫都五十岁的人了,还这么爱逗儿子玩。
看儿子生气难道很有趣吗?!
王华如果知道她的想法,那回答必然是这样的:是的,很有趣。
到第二天,王华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一开始是因为感觉同僚们看他的目光怪怪的。
接着他去内阁办事,敏锐地发现阁臣们看他的目光也怪怪的。
尤其是丘濬,对着他就是一声冷哼。
王华:?????
王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悄然找李东阳打听了一下。
李东阳乐呵呵地把事情原委给王华讲了:“听于乔说,你这个当爹的不给文哥儿置办官服,弄得他家豆哥儿把这么多年的压岁钱全借给文哥儿了。”
儿子才九岁就不养了,王华这个爹忒不靠谱!
他们的小状元,太可怜了!
王华:?????
敢情文哥儿昨天没再找他要,是去找谢豆借钱了。
怪不得这小子后头看见他就很骄傲地摆出“我再也不搭理你了”的臭脸!
王华便去堵谢迁,质问谢迁为什么针对他。
逗小孩儿玩的事,有必要这么广而告之吗!
谢迁悠悠然地说道:“我也就跟西涯他们提了一嘴,没跟别人说啊。”
王华道:“你都给西涯说了,跟给所有人说了有什么区别?”
谢迁表示自己对此概不负责:“那也不能怪我,谁叫你这个当爹的非要为难亲儿子。”
干出那种事的是王华自己,传播出去的是隔壁李东阳,和他谢于乔有什么关系!
王华总觉得这事不对味。
他对着谢迁一顿解释,说自己真不是连官服都不给文哥儿置办,而是准备让相熟的裁缝上门给文哥儿做。
他是当爹的,怎么可能真的连衣裳让儿子出去借钱买?等下衙回家他就回去让文哥儿把钱还给谢豆!
谢迁掏出一张借据递给王华。
王华拿过一看,什么都明白了。
这不是借钱借到别人儿子头上,是借钱借到了别人女儿头上!!
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文哥儿都九岁了,就不是可以跟别人家女儿一起玩耍的年纪了。
这私下借钱性质就更不一样了,谁家当爹的知道自己女儿把钱借给一臭小子能高兴?
易地而处,王华觉得这是要把那臭小子腿打断的事儿。
不过为什么谢迁不去打断文哥儿的腿,要来折腾他这个当爹的?!
现在好了,整个内阁和翰林院都知道他抠抠搜搜连官服都不给儿子添置了!!!
面对拿出自家儿子亲笔借据的谢迁,王华只能忍气吞声地说道:“这小子真是太胡来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
谢迁道:“文哥儿虽然还小,可他已经三元及第,这段时间应该很多人上门明里暗里地打听他的婚事?”
王华点了点头,对这事儿也有些犯愁。
当初大儿子的婚事是诸让过来作客,看王守仁很顺眼,两家就此定下了婚事。
现在文哥儿才九岁,母亲和妻子就提过几次说有人打听文哥儿是否已经婚配,他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这么早给文哥儿定一门亲。
要知道小孩子是最难养活的,若是像话本子里头那样来个指腹为婚或者订个娃娃亲什么的,回头一方突然夭折了,不免会让好事变坏事。
可要是不定下来,又得一直琢磨这事儿,那些有意跟文哥儿说亲的人家说不准还觉得他们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
这也是得罪人的事。
谢迁看着又陷入忧心忡忡老父亲状态的王华说道:“我们两家皆在余姚,文哥儿又是我学生,你看让他和我们家昔娘定亲如何?”
这也是谢迁让妻子探明女儿想法之后做的决定。
这么大点的小孩倒没什么私相授受的可能性,只是两小孩明显是能处得来的。
没见一听文哥儿需要钱,女儿就马上把自己的小金库拿出来供文哥儿周转吗?
两家同为余姚人,文哥儿又是他亲自教导着长大的,结为姻亲再适合不过。
现在文哥儿风头正盛,长安街上都有不少人家让自家女眷登门去探赵氏她们的口风,谢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该让这肥水留了外人田,便主动和王华聊起这事儿。
王华听得一愣。
没想到继大儿子之后,他三儿子也能全自动地解决自己的婚姻大事!
看来儿子有出息还是有好处的,父母能省却很多烦恼!
若是谢家愿意的话,这自然是一门好亲事。
两家知根知底的,平日里早就熟悉得跟一家人似的,往来起来很是舒心。
而且文哥儿跟谢豆他们兄弟几个本来就玩得好,日后在官场上必然能相互帮扶。
不管怎么看,这婚事都没半点坏处!
王华一扫被谢迁败坏名声的郁闷,高兴地应承道:“你若是说真的,我回去后便跟母亲她们提了,到时候我们两家找个日子坐下来好生商量商量。”
谢迁道:“我岂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两人就此说定。
王华本来开开心心要走,谢迁却喊住了他,让他先把借据还回来。
钱还没还,借据他得留着!
亲岳婿,明算账!
王华:“…………”
王华看了眼手里的借据,瞬间想到外面必然还在疯传他“王抠门”的光辉事迹。他无奈地把借据还给谢迁,说道:“怎么婚事都还没定下,你就护上那小子了?”
“不管定不定亲,文哥儿不都是我学生?”谢迁意味深长地说道,“何况,你觉得我是最护着他的吗?”
王华:“…………”
王华确实很快体会到“我儿子不仅仅是我儿子”的滋味。
先是,到家以后听赵氏说宫里来人了,给文哥儿送来不少布料,说是东宫赐下的。东宫的小先生没衣服穿,这像样吗?太不像样了!
朱厚照知道后觉得这是亘古未有之奇事,跑去找他父皇撒泼打滚,要给他小先生送衣裳,一年四季不重样的那种!
朱祐樘听说此事,也觉得王华这个当爹的怎么能这么对儿子?
只不过朝廷一般都是给官员赐布料的,单独给文哥儿赐衣裳不大好,朱祐樘便让人挑些适合六品官的好料子以东宫的名义赐下去。
送布料去王家的内侍还帮太子传了句话:小先生的衣裳,孤承包了!
承包这词儿还是文哥儿教他的来着。
王华听了赵氏的转述后脸皮一抽一抽的,不知文哥儿到底给太子灌了什么迷/药,居然叫太子对他这般关心,连他没钱置办官服都第一时间知晓!
没等王华消化掉自己名扬紫禁城的事,丘家又派人送了布料过来,说这都是他们家多余的,先拿给文哥儿应应急。
负责送布料过来的家仆看王华的眼神都不对劲了:才九岁的小孩儿能费多少布料,这位王状元居然舍不得给他裁衣裳!
唉,他们小状元真可怜!
接着李兆先他们都陆续带着家中的布料过来支援文哥儿,他们都是小辈,不能像丘濬那样一口气送个十匹八匹,但凑上一凑数量还是很可观的。
最后连已经致仕居家的王恕都被惊动了,也叫他孙子抱了匹布过来!
家里的布料一下子堆积如山!
王华:“…………”
悔不该逗儿子玩!
文哥儿一整天都在跟文徵明他们跟进《进士录》的事,在外头浪到傍晚才回家。
他回到家后也是惊了一下。
怎么回事?!
他们家要开布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