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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真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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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寂这时打了个禁口,侧首示意千澜去书案后记录,后者察觉了他的意思,也只好当做不知道,反而上前一步去,对沈寂的示意置若未闻。

    她虽是本科学历,但堂堂大学毕业的学生到了这里,却成了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她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看来得找个时间去赵霁那里蹭几节课才行。

    郑羽在两人之间狐疑的探头看,最后咳嗽一声,自行去书案后执笔记录去了。

    沈寂这里好歹恢复了神情,在王九面前的圆椅上入了座,道:“接着说,从案发后史云正第一次找你时说起。”

    王九目光在三人身上打了个转转,折回到沈寂这里来,“上月十一,他第一次找我是在上月十一,那时史云正一脸慌张的找到我,说是请我吃酒。”

    “我原就纳着闷,吃酒便吃酒,作何慌慌张张,但本着认得那么多年,交情并不浅,我应下了他。”

    沈寂道:“你俩在哪里吃的酒,什么时候?他与你说了什么?”

    “是在他家,他自己烧的菜,那时候天色暗下来了,酉时有了。”王九说到这里却有些悔意,续道:“倘若我那时知道是要去赴这样的一场会,我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的。”

    千澜闻言皱了眉,问道:“他让你将带血的衣服放入王绪的衣柜里,是也不是?”

    “是。他给了我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让我将带血的衣裳偷偷地放入我家…王家公子的衣柜里头,事成之后他会再给我两百两。”

    “届时我可将自己的奴籍买回,恢复自由之身,再赎回兰儿,两人离开珑汇长相厮守。我被他说通,鬼迷了心窍,又答应了下来。”

    “那时候田月娘的案子已经闹得满城皆知,我也隐约能猜到那件血衣代表着什么。但是一想到能和兰儿一起离开珑汇这鬼地方,我就半点迟疑都没有了。”

    “他还和我说,王家大娘子有心悸之症,受不得刺激,若王绪被定了罪,她必定会发病。果不其然,王绪被抓走的后一日,她便请了大夫。”

    “哈哈哈哈哈,什么都被他猜中了,王绪果然被定了罪,而王家娘子那个恶妇也终于死于心悸,读书人就是聪明,什么都如他所料。”

    他忽然痛快地大笑起来,形似癫狂,“我知道月娘那姑娘死得惨,史云正是个禽兽,他害了这样好的一个姑娘。”

    “可我没办法,如果王家恶妇未将我的兰儿发卖,害她在烟柳之地沉沦,我不会让月娘枉死,我要我的兰儿,我没办法你知道吗?”

    “不,你有办法。”

    沈寂的声音从后传来,“你可以带着血衣来官府报官,还田月娘一个公道,你也可以请官府出面,将兰儿保下来,”

    “曾大人体恤民情,他不会对你的要求视而不见,何况你是提供了重要线索的人。”

    “而并非如你现在一样,去嫁祸王绪,将事情闹得这样大,从此以后要在牢狱里头过日子。”

    王九渐渐冷静下来,像是在考量他的话,不一会儿他却又笑了起来,视线也被泪水遮住,面前的人影朦胧起来。

    随着泪水滴下,三人的脸刹那间清晰,他又笑起来。

    “沈大人,您是打京城里来,我们小地方的官场您不懂,曾大人纵然在体恤民情,但我与兰儿都是王家的奴仆,我们哪怕死了,他也没有立场去管。”

    “在这鬼地方谁是官?王家就是官,他们有钱,哪怕落败了也依然可以毫不费力地压死我们这些蝼蚁。”

    这世道其实没人看得清,这世间的公道更是破朔迷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是说人要修身养性,还是人要为了自己。

    说不清,道不明。

    千澜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方才压的她喘不过气的感觉像是又萦绕在心头,很是难受。

    “对错好坏,本来就没有界限。”她忽然道:“正是如此才有了律法不是么?不仅仅是为了伸张正义,更是为了规范臣民。”

    她虽清楚,以一个现代人的思想去教化一个古代人很不可能,但既然她面对了这些,那么有些话,她不吐不快。

    “当今圣上励精图治,在他的统治下,律法严明,百姓安居乐业,这是上位者所做的努力。沈大人自京城而来,克忠职守,以求还蒙冤之人一个公道,这是上官者所做的努力。”

    “曾大人为官数年,在县衙里兢兢业业,尽力让这个珑汇县清白亮堂,这是他身为一县父母官所做的努力。”

    “或许律法不够面面俱到,或许为官者中确实有卑劣之徒,可弱肉强食,也不能以这些作为你犯错的缘由。”

    说罢,她只觉一身轻松。

    王娘子不讲道理,可很多有权势的人都不讲道理。

    这类人层出不穷,这是他们手里有权势的象征,他们拥有比寻常人更多的特权,卑劣扭曲的心理使然,让他们觉得高人一等,欺压比自己弱的人。

    亘古不变,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再到千澜生活的那个时代,这条准则从来都不曾消失过。

    有些人想过去改变,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一切都不可能会被改变,这就是世界的规矩。

    可最起码,这不是他们杀害田月娘,诬陷王绪的理由。

    手上突然有了一丝温暖,下一瞬一只大手覆了上来。

    千澜尚在错愕,沈寂就道:“你先去那里坐一会儿。”语气空前的温柔。

    她不容拒绝,被推到了圆椅前,被沈寂按着肩膀坐下了。

    等安置好了千澜,他才重新看向静默不语的王九,说道:“栽赃陷害王绪一事便先问到了这里,那么作为唯一的人证,那个乞丐的死可与你有关?”

    王九闻言缓缓将头抬起,蹙眉道:“那个乞丐死了?”

    神情倒显得很惊讶,不像是骗人。

    这里有衙役在外叩门,在门口道:“沈大人,曾大人他们找到那个有扁平足之人了。”

    “什么?”

    “是谁?”

    千澜与沈寂同时出声,让衙役都愣了愣。

    衙役抱拳,“是周笙身旁的那个管家,周忠。他也承认了在乞丐死后曾去过他家,目的是为了将那五百两银钱放入乞丐家,让官府怀疑乞丐的死。”

    “我知道了。”沈寂轻挥了挥手传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