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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的这几日,千澜和赵霁都很规矩的跟着廖氏在应付一些贵族间的社交,不遗余力的将自己塑造成一位温婉些的世家贵女。
而沈寂在大年初一回侯府拜见亲长过后,立即投身大楚刑狱的建设与完善之中。
照他这反应,只怕此行去侯府拜年,并不怎么愉快。
大过年的,竟都不叫人安生,千澜气的连夜溜出来去安慰沈寂,却被近书告之此刻的沈寂,还在大理寺狱审问沈宽。
“如此不舍昼夜?”
千澜在院里呆了好半晌。
近书在一旁规劝,“要不姑娘先回去?军田一案,皇上催的急,大人也很担忧再没个结果会影响朝堂局势,不得不焦急,这都这么晚了,只怕今夜大人要歇在衙门。”
他这么一说,千澜反倒想起自己还没问过沈宽究竟犯了什么事。
近书想必是知道的,她便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家六爷,到底是怎么牵扯到军田案上来的?”
近书有点为难,“大人知会过属下,不让多嘴......”
声音未曾落地,他对上千澜有些冷冽的目光,竟生出些惧怕,立即道:“属下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六爷似乎曾去过珑汇,而军田案之中侯爷在怀来卖给孙啸虎的田产也是六爷一手操办。”
“而且,”他抬头看了眼千澜,继续道:“似乎六爷与扶凌门有接触。”
与扶凌门有接触?去过珑汇?
千澜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当日在白马寺中自己蹲在窗下听墙角的事,种种迹象可以看出当日在房内谋划之人不是聂允,那眼下来看,那个人就很有可能是沈宽。
与扶凌门有勾结的意思,便是有谋反的嫌疑。
这项罪名若是压下来,连坐流放还是轻的。
千澜秀眉紧蹙,“此事侯府......”
近书道:“侯府尚未知晓,倘或此事大人圆满了结,皇上或可饶侯府众人一命,但圆满与否,要看六爷招供多少,于朝廷追查扶凌门有多少用。”
难怪,难怪沈寂这么不遗余力。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沈寂是在救沈氏一族,也是在救他自己。
可沈寂做的这些,侯府众人竟然不知!
他们这些给他带来过伤害的人,竟然不知他为了周全他们的性命,做出多少努力,更甚,一个年都不让他好好过。
这群混蛋。
她有些气不过了。
理智让她问出最后一句话,“大人为何,不告诉侯府的人?”
近书抿唇应道:“属下也不敢妄言,或许大人是想自己斡旋,若因此事立功,不失为离开侯府的一记良机。”
“啊?”
千澜默住。
一个离家出走,都需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她忽然不想尊重沈寂此刻的想法了。
他并不在乎他们是否对他心存感谢,就连逃离他们都要自己独自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但是,她在乎。
她忽然很想不顾沈寂的意愿,去替他陈情,替他告诉侯府那群人,拥有沈寂这个后生,是他们的福分,而他们薄待沈寂,是他们愚蠢。
“近书。”
“姑娘,属下在。”
“我要是惹你们大人生气了,你得替我多说几句话。”
她说的话太没头没尾,近书愣着不敢应声。
千澜叹气,蓦地又笑了,“也罢,他要是真的生气了,也是我自己任性,自己作。但这件事情我若不去做,难受地好像有蚂蚁在身上爬。”
......
大理寺狱。
此刻狱中深幽的甬道好似直通地府,而那一声声凄厉的喊叫传入耳中,却如同夺命的鼓声直击人心间。
如此森冷可怖的环境之下,沈宽竟然无动于衷,拒不招供!
沈寂一时竟有些看不明白自己的这个弟弟。
审人如审心。
但沈寂将他捉拿有两日了,这小子莫说招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甚至在沈寂来此之前,他连声都不曾吱一句。
这还如何审问?
是以此时,沈寂着人备下酒菜,就在这戒备森严的牢狱里,十分突兀又带着些许拘束地,与这个自小他没怎么关心过的弟弟,促膝长谈。
见到沈寂,沈宽高低说了几句话。
“我娘亲可还好?”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沈寂认真回应,“苗姨娘并不怎么好,自你入狱以后,她日夜以泪洗面,昨夜哭晕过去,但是夫人已请了大夫诊治,并无大碍,你不用太过担心。”
闻言,沈宽脸色顿时煞白,“那我娘她……哼,用不着她们在那儿假惺惺。”
沈寂拂袖为他斟了杯酒,“尽管你觉得她们是在假惺惺,但此刻苗姨娘能倚靠的,也只有她们,毕竟她的儿子如今已身陷囹圄,万千悲意在心头,却也无可奈何。”
沈宽瞪向他,“也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诶,别这么说!”沈寂端起酒杯送进嘴里,不由勾唇笑道:“你未曾招供认罪,还不至于到杀、剐这一步,我也知晓你不会那么容易认罪,今儿是大年初一,做兄长的特地叫人备了这桌酒菜,都是些我爱吃的,你陪我吃点?”
这话细究之下,像是哪里不太对。
沈宽偏过头看向地砖,一副并不愿意与之同席的模样。
沈寂也不在意,反而执筷夹了一坨肥肉放在他碗里,“兄长记得,你好像最不爱吃肥肉,但大理寺的饭堂总能将肥肉做的很香,与府里不一样的,快尝尝。”
“这草鱼也是你不爱吃的吧?也尝尝!”
“还有将才凌云亲自下厨给你做的虾,你一吃总会起红疹的,多吃点。”
一连串夹了好些他厌恶吃的东西在他面前,沈宽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把窜起来,恨不得掀了桌子,动作却牵到他腿上的伤,顿时令他咬紧牙关,倒吸一口凉气。
稍稍缓和,他咬牙切齿道:“沈寂!你今日来弄这么一出究竟要做什么?莫非就是想气我?”
“我告诉你,我爹卖给孙啸虎的田就是我干的,我就是要害他,要让他死,你不是要我认罪吗?好,我认,你要杀就杀,眼下你又是在做什么?让厨子做一堆我不爱吃的菜,折辱我?沈寂,你不至于手段这么拙劣!”
他愤怒不已,这段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沈寂仰头看他,眼底闪过暗色。
两兄弟对视片刻,沈寂忽然低头笑了。
“你笑什么?”沈宽发红的眼眸依旧瞪着他。
“你坐。”
沈寂点了点面前瓷碗里的肥肉,透过锃亮油光的肉块,是沈宽也不太安逸的过去。
“我似乎有些明白,你的恨意从何而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