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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晌午金阳正盛。
皇宫端门前,千澜带月芷守在此处已有半个时辰,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里看戏折子。
月芷坐在她下首,瞅了那页书良久,始终不见她有要翻下页的意思。
夏日暑热,月芷替她盛了碗冰镇的梅子汤,正要端给她,忽听车外传来声音,她手抖了下,汤汁落在戏折子上,千澜却置若未闻。
没等来在兵部衙门问讯的沈寂,却等来了带人一路追查王绪行踪的凌云,“夫人,城北有人说曾见过王绪的身影。”
千澜放下书,一把从车中钻出来,“何处?城北?何时见到的?都这个时候了就别等着我来问话,有啥都一块说了!”
月芷可算明白她一直不翻页的原因了。
凌云知她心急,立即施礼道:“遇见王绪的人是城北的一个大夫,前日一大早出诊归来,他说自己在那时遇见一名男子人被一男一女拥着出现在城北一带,据他所描绘,那男人的相貌身形与王绪皆很相似,应是他无误。”
说到此处顿了下,继而补充,“云香记也在北城!”
“云香记是什么地方?这地方怎么了?”千澜不解。
凌云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夫人当日阻止学子聚众闹事时,有人在周旁客栈使暗器,那便是云香记客栈,事后西厂查到那间客栈后院灶屋有条暗道,可直通一处民宅,王绪就是出现于此不远处的医馆门口。”
原是那里……
前日,时间很近了。
“可派人去那里看了?有没有找到王绪?”
凌云摇了摇头,“属下带人过去时,民宅中已空无一人,但有住人的痕迹,大概大夫碰见时恰是他们转移王绪的时候。”
只要有王绪的消息,就算是一件好事,看来沈寂猜的没错,绑走王绪的人暂时不会伤害他。
千澜又道:“可有问带走王绪的那两个人是何容貌?”
凌云躬身,琢磨着该如何描绘大夫所说的话,隔了一小会儿才缓缓道:“据说,那女子倒是好认,身形修长,个头快及得上同行的两个男人,身穿一袭玄色纱衣,头戴凌霄花簪,容貌清冷,而那名男子头戴草笠,容貌看不清,但二人间似乎是女子居主位。”
凌霄花簪?
千澜双眸眯了眯,她记得听沈寂说过,沈宽在被捕前,一直有名女子与他互通信件,而且在信上都描有一朵凌霄花,这与带走王绪的人,会不会是同一位?
若说此女身份高于男子,莫非扶凌门之中,还存在他们不知身份之人?
“先寻个画师,画出那女子的画像,然后交给近书,让他分发给与他熟识的乞儿或是商贩,能寻到最好,若寻不到……”
寻不到,她却也不知该如何办了。
若真想要藏一个人,偌大个京城何处不能藏?
凌云应声,慰藉道:“夫人放心,属下已派了两个人暗中守在民宅附近,也于城中安排了眼线,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必然逃不开我们的耳目。”
听他此言,千澜心里总归冷静了些,点头道:“那便好!如今就只能等大人在兵部的问讯了……对了,伍六七他们何时回来?”
伍六七和近墨被沈寂派去山东的事她是知道的,算算日子两人也去了有几日了。
“大概还要些时候。”
毕竟是去查别人的坟,想必不会这么顺利。
正说着,忽然见到沈寂与廖瑜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外,两人向守卫施了礼,又说了些什么,守卫连连点头后,二人径直往他们这边来。
“先上车,回去再说吧!”见到三人,廖瑜率先道。
千澜见他们脸色没有松快的意思,猜到此行大抵没什么收获,并未多言,转身上了马车。
回到大理寺衙,让人上了热茶,几人便一齐在沈寂的公事房中落座,预备议事。
凌云先将有人在云香记附近发现王绪踪迹之事说了。此事无需多议,千澜和凌云的应对当是最好的法子了,如今该着急的是兵部衙门的线索。
提到这里,廖瑜叹了口气,“王绪平日与兵部衙门的人私交往来并不密切,此番我与沈大人去问讯,竟无一人能说出些有用的线索,且所有人都以为他告病假便是真的得了病,也无一人会去他家中探望!”
话罢他再次叹了口气。
这却引得千澜也沉了口气在心里,王绪失踪就连他们这些所谓的好友都察觉地那么晚,又怎好说他衙门的同僚。
“不过有一事倒十分奇怪!”
众人谁也没想起说话时,沈寂忽然道。
他提笔在案后蘸墨,在纸上记录下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的时间,从他与千澜成婚翌日邹侧妃的死伊始,到如今王绪失踪,他们在岁安巷找到王绪的草图。
最终在此事的后面写下“刘想”二字。
他搁笔望向众人,“王绪的顶头上司,兵部主事刘想这几日也未曾点卯,此人能接触到王绪绘制的武器草图,王绪与他虽无私交,但走的要比旁人近,想必有很大的嫌疑!”
“刘想此人是先帝在位时的同进士,因向先帝谏言前太师卫涔贪墨一事,触怒卫党,被外派西楚蛮荒之地任县令,后来卫涔事败被先帝下狱处死,刘想也被召回京城,却只是在兵部任一个主事。”
千澜难得脑子快,接话道:“按传闻来说,邹太后与卫涔关系匪浅,甚至有个亲女儿,刘想又是因卫涔仕途不顺,而扶凌门又视太后为敌,那么刘想和扶凌门勾结的可能便极大!”
沈寂点头。
诚然,千澜这么猜想已是最合理的。
她又有些不解,端起高几上的茶水要喝,将碰到杯沿时又放下,疑惑道:“何处怪怪的,现下敌人露出的马脚过于明显了,就好像是故意暴露在我们眼前一样。”
这属实令人费解,扶凌门隐匿数年之久,多年来深藏势力与意图,怎么反倒到了京城,却有种不计一切代价,哪怕自己埋下的暗哨全数暴露,也要不管不顾拖太后下位的感觉。
与从前的扶凌门相比,行事作风属实迅猛许多,若非他们与那些人交过手,不然还真要觉得是不是扶凌门换了个主子,或是主子疯了。
沈寂望着自己理好的时间线,琢磨片刻后微抿起嘴角,沉声道:“邹侧妃一案已确认是扶凌门所为,秦漳与杜印之死大抵是能合办,极有可能亦是扶凌门所为,而王绪失踪亦然,敌在暗我在明,并不好查!眼下只能猜测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廖瑜道:“下一步动作想必是借用舆情,诋毁当朝太后。”
千澜眉梢动了动,“他们要借舆情,那我们也不好控制呀!况且此事是不是假的,难说!”
沈寂掀眸,从案后缓缓踱步,“借舆情不易控制,那便让他们得逞,倘若皇上迟迟不愿惩处自己的庶母,他们又当如何?”
这就说到点上了!
千澜喝茶的动作一顿,一连廖瑜脸上都出现了思虑的情绪。
要是皇上就是不愿惩处太后,扶凌门又能怎么办?操练兵马杀入皇宫吗?这必然是不可能的,那座宫城若是那般好攻下,这个王朝也就早便不复存在了。
思绪正十分混乱,千澜茫然地望向沈寂的眼,见他眼含清澈,显然已有了想法,电石火光间她顿悟,从混乱的思绪中杀出来一条路。
她喝了口茶润喉,“若想要皇上不得不惩处太后,就必须有一个过得去的理由,这个理由普天之下不疑有他,只有皇上一母同胞自小一块长大的亲弟弟,昭亲王!”
她说到此处,廖瑜也反应过来,恍然道:“十九年前,昭亲王妃徐氏之死!”
试问,若昭亲王妃当年遇刺是出自太后之手,自己的亲弟弟妻儿惨死,到如今昭王尚无子,皇上会向着谁?
哪怕在意皇室的颜面,他还是迟疑,不愿惩处太后,天下人的嘴又如何能被堵住?届时皇室的颜面更加荡然无存!
到那时,便只有下令废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