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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自然明白,贾米所言为何事,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带回来一火车皮的金银珠宝,必然是抢了人家皇帝的宝库,这么快,人家就上门来讲理了,朱棣脸上还有些发热。
他身体前倾,显得非常关切的样子,“帖木儿汗国是我大明的好邻居,朕还记得,当初洪武年间,帖木儿大汗还曾派使臣前来,缔结两国友好情谊,朕是真不知道帖木儿汗国发生了内乱,只不知,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大明能够效力的?”
贾米为之感动,他就知道,大明的皇帝不会为了钱财而连道义都不顾。
“大皇帝陛下,贵国有一个叫做朱四的商人,若不是他,帖木儿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贾米将朱高燨在帖木儿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他义愤填膺,“老大汗固然是留下了遗旨,立马黑麻殿下为继承人,只大明既然也能发生靖难之役,而马黑麻殿下又不能镇住各王公,帖木儿汗国重新推选了沙哈鲁大汗为继承人,又有何不可呢?”
贾米声泪俱下,“贵国朱四公子竟然带了火枪手,前来帮助马黑麻,先是夺宫,后又帮忙与大明的雇佣兵牵线搭桥,战火从帖木儿的东都撒马尔罕,蔓延到了中都赫拉特。”
“大汗也被马黑麻这个叛贼从赫拉特撵到了伊斯法罕,如今,赫拉特落入了叛贼的手中,帖木儿的半壁江山也终将不保!”
朱棣和朝臣们面面相觑,自己儿子做的好事,他这会儿才知道得一清二楚,也难免有些羞愧。
可是,钱财已经入了库,他甚至都已经通知科学院和大学那边,准备拿出三千万作为科研和教育基金,促进大明科研和教育事业的发展。
哪有吃下去的,还要吐出来的道理?
夏原吉等几位重臣在一旁,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种事若是发生在大明的头上,他们必然也会如贾米一般,义愤填膺,吃了对方的心都有了,可如今,到底立场不同,谴责的话,实在是无法说出口。
“贾米使者大人,您说,是我大明的一个商人朱四祸害了贵国,这种谴责,在下看来,确乎有些说不过去。贵国也是大国,当初听说贵国的老大汗还打算领十万大军,征伐我大明,如此强悍的实力,又岂会因我大明一介商人而兵分瓦解呢?”景清觉得非常荒谬,辩解道。
贾米也是有苦难言,他朝景清拱了拱手,“景大人,此事千真万确,大人若是不信,可前往我帖木儿汗国一问便知,我奉大汗之命前来,又怎么会说一些无中生有,空穴来风的话!”
景清是个读书人,说话行事讲究自然,他皱起眉头,反驳道,“使者大人,并非是我等不信任您,而是您说的这些话,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我大明一介商人,若是能挑动起风云,我大明也就不用蓄养兵力,只需派几个商务团,前往世界各地,大明便可统一天下了!”
此言一出,大明的君臣一阵哄堂大笑。
朱棣笑了两声,又觉得不妥,强压住笑容,对贾米关切地问道,“贾米使者,你说我大明的商人朱四,挑动得贵国风云诡谲,这朱四想必是个有能耐的,你来朕这里告他的状,总要告诉朕,他籍贯何处,朕才好派人去拿他!”
贾米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关键是,他去哪里找这个朱四去,打听又打听不来,便道,“很抱歉,大皇帝陛下,臣并不知道这位朱四的来历,不过,贵国有一个人肯定是知道的。”
“那是谁呢?”朱棣耐烦地问道。
“贵国雇佣兵的首领,他肯定知道。”贾米言之凿凿。
朱棣看向了兵部尚书茹瑺。
茹瑺已经不年轻了,年近花甲,但他这些年政事通达,保养得当,老当益壮,说话也中气十足,“启禀皇上,我大明并无雇佣兵。大明的国政乃是尊重独立,不涉外政,是以,绝不以任何武力形式干涉他国内政。”
贾米一听气得跳起来了,指着茹瑺的鼻子骂道,“你撒谎,你们明明有一支强大的雇佣兵,是你们的朱四公子说的,你们一定是在包庇他!”
眼看下不了台了,朱棣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贾米一刀给剁了。
但他也很不高兴了,后背朝龙椅上一靠,“这么说,贾米使者是信不过我大明君臣了?既然如此,那贾米使者,你说怎么办吧!”
这是一副不想再管了的样子?
贾米也吓着了,忙朝朱棣下跪,请求道,“大皇帝陛下,臣恳请您下旨查一查,看看到底贵国的哪一支军队背着大皇帝陛下参与了我帖木儿的战争,这对大皇帝陛下也有益处,他们得了莫大的好处,在我帖木儿发了一大笔财,我帖木儿如今一蹶不振,若是没了帖木儿这个屏障,西边的奥斯曼帝国和北边的金帐汗国都将会如疯狗一样,咬向大明。”
这还像句人话!
朱棣朝茹瑺点了点头,茹瑺心里骂着娘,也不得不上前道,“贾米大人,请给我大明一个月的时间,将由本官来查明这件事,届时,希望能够给贾米大人一个交代。”
“不是给我一个交代,而是给我帖木儿的大汗一个交代!”贾米不满一个月的时间,但此时,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
他再一次来大明,依然被大明的强盛与繁荣震撼,可大明还在十多年前,就经历了靖难之役,之后才发展起来,若是帖木儿没有这一次的内乱,说不定,他们会比大明发展更加迅速。
朱四就是真正的祸害,是阻碍了帖木儿的大祸害。
想到,大明雇佣军不但拿到了两千万两白银的雇佣费,还将赫拉特洗劫一空,听说那运送银两的车辆,络绎不绝,从赫拉特首尾相连到了塔城,贾米的心就在滴血。
他们早走了一步,才完美地错过了这一盛况。
此时的包厢里,兀鲁伯等人等得非常心急,他身为沙哈鲁最为宠爱的王子,心性肯定是骄傲的,自然也不愿意俯首屈尊前往大明的殿堂求人。
等了约莫有一个时辰,才听到门外有了动静,吉亚斯忙过去看,贾米回来了,垂头丧气,一看就知道,事情应当没那么顺利。
“王子殿下!”贾米行过礼后,才将大殿上发生的事,一一说了,“我们恐怕要在这里多等上一个月。”
“一个月就一个月吧!”兀鲁伯满不在乎地说道,如今帖木儿兵荒马乱,他若是回了国,肯定是要上战场的,而他在大明,若是运作得当,兴许能够立下大功,将来,汗位于他,便或可有望。
门外,传来了交谈声,说的是从秦淮河来的绿绮姑娘,一手好琴,一把好嗓子,马上就要开唱了,他们自然要去捧场。
“今晚,听说秦淮河绿绮姑娘要与咱们顺天府的姑娘们进行比拼,一朵红花,一两银子,谁最后得到的红花多,谁就是胜出者。”
“南北两地第一花魁,啧啧,这要是谁摘得桂冠,将来说不定还能名垂千秋呢。”
“这是有可能的啊,不管怎么说,今日这一夜,也算是一大盛事了,听说来了不少文人墨客,这些人,哪有不写点东西的道理?”
……
门外的话,被通译一字不落地翻给这些人听,兀鲁伯兴致大增,问陪着的姑娘,“绿绮姑娘?秦淮河?是什么地方?”
那姑娘娇俏地一笑,“回官人的话,秦淮河是南京那边的烟柳之地,哪里的姑娘啊,听说人人都是一口软语,一袍风尘,也都有一身傲骨。个个能歌善舞,又颇负才情。”
兀鲁伯忙起身,“走,看看去!”
还能有这等好事!
楼下的大堂里头,已经搭建起了莲台,前排的位置,也都被人占据了,兀鲁伯等人下来后,老鸨见其气势汹汹,人人腰佩大刀,虽不惧怕,也不愿这些粗鲁的汉子们在这里生事,耽误了生意,便殷勤地迎了上来。
“几位官人,这边还有好位置,请随妈妈来!”
老鸨将侧面廊檐下的一张单独的桌子留给了这些人,也是料到,大明必然不会有人愿意与他同桌。
“那人,那人好眼熟!”吉亚斯偷偷地指着坐在前排的朱高燨,对贾米道,“我曾经在撒马尔罕的大街上看到过这人。”
贾米塞了一块银子给姑娘,偷偷地问道,“那人是谁啊?”
那姑娘也不认识朱高燨,但看到朱高燨与定国公世子等人坐在一起,一看便非富即贵,道,“那必然是哪家的贵公子,奴家也并不认识。”
“不认识,那你帮忙打听打听,若是打听出来了,我们有重赏。”
贾米将三块银子拿了出来,谁知那姑娘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摇摇头,一只素手将贾米的银子推得远远的,“贵人们的事,不是奴家等能够打听的,还请另择高明。”
“怎么,你是嫌少了吗?”贾米不敢置信,这都有三四十两银子了,这世上居然还有不要钱的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