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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鸡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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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叔叔垂下的手向我和保安比手势,让我们两个从房间里退出去,我刚一挪动身体,刚刚还一路瑟瑟发抖的保安却上前一步,惊惶的叫道:“老邱,怎么是你啊老邱,你这是干什么呢?”他话里有浓重的方言,老邱也愣了一下,大概过于紧张,此刻才越过警察看到后面的小保安,裂着嘴叫了一声“小何”。

    小何去拉警察叔叔的袖子,“警察同志,这是和我一个组的老邱啊,也是这栋楼的保安,人可好了,这是咋回事,这肯定是误会啊。”说完又焦急的去看老邱,“老邱你这是闹啥嘞,你要闹啥闹啥嘛,你这好好的,干这么吓人的事,啥事不能好好说,闹得警察都来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警察叔叔忙上前一步,老邱却十分警觉的挥动了一下手里的火枪,一按把手上的开关,狭长的枪管里就喷出蓝莹莹的火线,我一时豁然,依稀记得小时候在菜市场见过有人用这器械烧过猪毛的。

    “老邱,你这是干啥。”小何还在絮叨,警察叔叔已经忍不了,“老邱,无论有什么不满意,有什么大仇小恨,都可以通过沟通解决,但是你现在这样的行为已经严重的触犯了法律,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你要想清楚后果,不要只凭一时冲动,你想想你自己的未来,你这个年龄,应该也有家庭了,你想想你的家人孩子,你现在这样,会对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警察叔叔边说边小心翼翼的向前接近老邱,老邱起先还被说的怔忡,可一听到什么老婆孩子的,就像突然还了魂,挥舞着酒瓶子退到了小吧台的位置,一扬手把酒瓶子甩在了厨房操作台上,瓶子应声而碎,酒液飞溅的到处都是。

    老邱哭腔喊着:“我就想要个说法,你们不给我活路,我咋办呢,是你们业主投诉说花园有野狗的,说野狗皮肤病,怕传染你们的狗,我才拿了绳子去套狗的,那狗咬我,我才给了它两下子,怎么你们就说我没人性,还要让我滚蛋了?我是因为这个被开除,劳务公司档案里就记下了,我还咋找工作,没了工作,我娘看病拿啥交医药费啊,连我小儿子书都不读了去打工给他奶攒医药费,我不能成了全家拖后腿的。”

    他说着脸上表情已经从悲怆转换成愤然,“你们告我,不让我好,我也不能让你们好喽!”说着就把火枪扬了起来。

    我在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他的话,想到了隔壁摔我门的女孩,一时怒从中来,警察叔叔一个没按住就窜了出来,拿手指着自己的脸大怒道:“你再生气再要杀人放火前麻烦看清楚!是我吗?投诉你让你没工作的人是我吗?是长这样的鼻子眼睛嘴吗?”

    老邱明显一愣,看着我的眼神突然露出迷惑不解。我看着他的表情转换真是气不打一出来,“你和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大半夜的翻墙也不看准了翻啊,报复人都能找错对象,投诉你的人明明不是我,你跑来点了无辜群众的家,你良心就过得去了?你就没有不良记录了?你家问题就解决了?话又说回来,你点了谁的家也不解决问题啊!你有苦衷你有隐情你不会申诉啊,你解释啊,你找主管部门你也投诉去啊,你撒泼打滚的要补偿啊。像你现在这样我告诉你,你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你就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妈病好了也得被你蠢的再病倒了......”

    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老邱的脸色原本还充满了迷茫和一丝愧色,却随着我的话从红到白,从白到紫,一副被激怒了的破罐子破摔样,举起了手中的火枪。警察叔叔就在这个不可逆转的瞬间拽着我的胳膊向门口一掷,电光火石间还露出一丝无语的表情。

    我被惯性冲到门框上,胳膊撞的生疼,来不及爬起来已经感到背后火光一片,热浪袭来。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又很没用的腿一软撞到门旁的鞋架,一丝火花在脑中一闪,我踉跄着从鞋柜最下面掏出之前消防知识讲座时候赢的迷你灭火器,打开喷嘴,转身对着操作台和老邱就是一顿惊天地泣鬼神的狂喷,与此同时,操作台上的水龙头受到高热刺激,也迸发出超预期的能力,一时白烟滚滚又水柱四溅。

    随着迷你灭火器喷发出最后的烟尘,我的五感应该已经离我远去,只剩下一副无知觉的躯壳等待涅槃。浓烟里,警察叔叔冲上去制服了老邱,楼下几辆警车的警笛鸣叫着由远及近,支援总会在尘埃落定之后才会赶到,电视剧诚不欺我。

    一夜层峦叠嶂、峰回路转,我只剩面如死灰、精疲力竭。

    我在派出所的走廊里低头坐着,天空晦暗,气温很低,我单薄的睡衣外面只有一件薄外套,偶尔有人进出,都会带入一阵沁人心脾的冷风,吹的我直起鸡皮疙瘩。

    警察叔叔也一脸疲色的走过来,叹口气,“现在可以走司法程序了,但是重是轻,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愿。你也受了惊吓,不过也算无妄之灾,说起来也不算蓄意针对你的,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害怕,之后继续配合我们就行了。”

    我点点头,站起身问:“能见见他吗?”

    警察叔叔带我到老邱的拘留室,他手上还戴着手铐,一脸茫然,看我进去了,眼珠才动了动,但很快垂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背佝偻着,远看显得十分窝囊。

    我也无话可说,看了他一会儿,还是鼓足勇气说:“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也了解了,投诉你的真不是我,我也从来没养过狗,我对你甚至都没什么印象。你翻错了墙,烧错了房,我猜你也一定挺窝囊,但是既然这事是个误会,就能解得开的,你可别再做傻事了,现在是法制社会,还是依法办事的好。你也千万别再找我了,这事跟我真没关系,你这折腾我一晚上,还有房子,我就自认倒霉了。你也别找别人报复了,都是小孩儿,我相信她们也不是故意的,经过这事,肯定都吓得够呛,还有,”我顿了一下,“你要是出了大事,你家里人怎么办呢?”

    老邱没动静,我转身走出拘留室,开门的瞬间,听见他闷在胸腔里的一句“对不起”,叹口气,关上了拘留室的门。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际遇,上天从不干怜贫惜弱这码事。你看淡了愿意体谅体谅别人的难处,别人又是否愿意体谅你的难处?无妄之灾也是常有的。

    钱的事目前对我而言尚且不是最重要的事,对老邱却可能是雪上加霜,我不想落井下石,全当给困难户捐款了—捐了个厨房。其实我很想问问那个摔门女孩,如果她在午夜面对着翻墙而入的老邱,除了尖叫之余,是会觉得老邱实在是个让人除而后快的坏人,还是在解除误会后产生一丝悔意?那包装在善良和正义之下,让人无从指摘的恶意。

    我走出派出所的大门,路上还没什么行人,零星几个环卫工人在扫街,沿街只有一家金拱门在营业,踱进去点了杯热咖啡,温热的液体划过食道,我的三魂七魄才勉强归了原位。

    疲累到极致总有异样的亢奋,心里有强烈的想诉说的欲望,翻遍了微信联系人,最后鬼使神差的拍了张咖啡的照片,发给了林羽,配文:“早安咖啡”。想想觉得自己真有点冒傻气,忙又把消息撤回了。

    下一秒,林羽的电话就打进来,我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电话扔出去,后悔自己没事找事,清了清嗓子,停了两秒才接起电话,“喂,哈哈,是我,没想到你也起这么早,照片没什么意思,嗯,只是想学学科比,约你一起看看凌晨四点的滨海,哈哈开玩笑的。”简直不能更213。

    “我刚加班完,”林羽听着就轻笑起来,“正好想吃点东西再回家睡觉。”

    半个多小时后,他坐到了我的对面,眼里有些微的红血丝,头发、衣服却一丝不苟的挺阔、体面。

    他看了我的衣服有些惊奇,伸出手指扶了扶眼镜,“你这是梦游了吗?所以现在是真实的你,还是梦境里的你?”

    看着他的调侃,我两手向两边摊开耸耸肩膀,“梦里,梦里的人都会说真话,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我都告诉你。”

    “那我得想一想,嗯,你多久没有谈恋爱了?”

    我回答:“十年。”

    他就摇摇头,“所以你还是现实中的你。”

    我不置可否,笑着说:“你再问,你再问一个问题,我肯定说真话。”

    林羽也笑起来,“好吧,那就问,你这么早在这里干嘛?”

    我不假思索道:“有人觊觎我的美色,半夜翻进我家......”林羽伸手塞了一根薯条到我嘴里,“行了,再说下去就要变成漫威英雄电影了,我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