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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维则的手腕灵活地甩出一条弧线,一个回转,长长的钳子像是有了灵性,自如地夹着那把匕首离开了罐子。
壮汉这会儿倒是机灵,早早地在旁边放了一大块脏不拉叽的抹布。宁维则把匕首送到抹布上,开始清理上面的油渍。
一边清理,宁维则一边慢慢悠悠地说道:“淬火之时,可用水淬,亦可用油淬。水淬出来的更坚硬,但比较脆。油淬出来的,硬度没有水淬的高,可要比水淬的更韧。”
这分明就是在点拨壮汉了,听得壮汉那颗大圆头点得像鸡啄米一般,甚是好笑。
“尤其是薄片状的物体,或是形状复杂的物体,用油淬火一般来说会比用水更合适。”
宁维则接受到的传承里,除了用水之外,并无其他淬火方法。这些都是宁维则前世的知识。前世的宁维则参加过金工实习,也用机床做过大家喜闻乐见的小铁锤子。后来在工作中涉及到材料的选择,宁维则还恶补过材料相关的课程。淬火,便是对材料的热处理里,最为基础的一个部分。除了用水用油,还可以视胚子的具体情况,选择用沙土等固体进行淬火。当然,这些操作就太繁琐了,对现在的宁维则来说,暂时还用不上。
在端朝,能把淬火改为用油的,也只有宁维则这独一份。
说得差不多了,那边匕首也被宁维则清理得干干净净,再无一丝油污沾染。
接下来,就剩下给匕首制作把手和打磨开刃了。
要说给匕首加个木制的把手,那本就是宁维则的看家本事。可惜这边没有木匠工具,只好先在把手上紧紧地缠了一层布巾裹起来。这个情况下,其实也并不好直接给匕首开刃,不然后面再装把手时会比较危险。
宁维则遗憾地咂了咂嘴,刚想把匕首收起来,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开口向壮汉问道:“你这里有金丝矾吗?”
金丝矾,就是硫酸铁,是一种酸性的物质。明代《格古要论》中有如下的记载:“镔铁出西蕃,面上自有旋螺花者,有芝麻雪花者。凡刀剑器打磨光净,用金丝矾矾之,其花则见。价直过于银。”这里提到的“用金丝矾矾之”,也就是用硫酸铁溶液来擦拭。
宁维则想做的这个步骤,就是酸洗。
前世的大马士革刀,作为世界公认的名刀,最具有代表性的特征便是那独一无二的花纹。
大马士革刀是用不同硬度的钢材反复折叠锻打,形成了具有不同成分的叠层。锻造完成后,花纹成型,但并不是特别明显。经过酸洗这个环节,可以让不同属性的钢铁与酸反应,产生不同程度的氧化。氧化后的色差,可以凸显出花纹的明暗错落,让纹理更加清晰自然。
宁维则制作这把匕首,用的就是折叠锻打法。匕首上自然也有着独特的花纹,只是不够明显而已。如果有金丝矾,便能让匕首的美观性更上一层楼。
壮汉皱着眉细细回想着,突然一拍大腿:“金丝矾是吗,我这还真有!”
说着,壮汉很快地走到墙角处,在一个不起眼的柜子里掏摸出了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瓶,献宝似的捧到了宁维则面前:“这是我之前意外得到的,也不知道怎么使,就一直收藏起来了。要不是今天见了您这位高人,估计这辈子我也用不上这瓶东西!”
宁维则也不谦虚,让壮汉拿小盆子来,加水试着调了调。当水的颜色渐渐变成棕黑色,但又很透明的时候,宁维则这才放下了心。状如清淡的葡萄酒,应当是配制得没有问题了。
“小心,莫要乱碰,会伤人。”叮嘱了韩经纶一句,宁维则又特意盯了跃跃欲试的壮汉一眼,壮汉这才老实下来。
把匕首斜着放到小盆子里,又用钳子钳了抹布,宁维则仔仔细细地把匕身抹了几遍。
很快,透亮的精钢上有黑灰色的纹理浮了出来。
“去后院调盆草木灰水,再打点清水。”宁维则头也不抬地拎着钳子继续干活,还不忘支使得壮汉团团转。
韩经纶饶有兴味地蹲在宁维则对面:“回头这把匕首,送我怎么样?”
宁维则错愕地瞅了韩经纶一眼:“不然呢?我要匕首有什么用?”言下之意便是这把匕首本就是给韩经纶打造的。
“就知道宁姑娘你是个好人!”韩经纶眉飞色舞地得寸进尺道:“对了,把手我可要配上好的黄杨木,不然就是糟蹋了这把匕首了!”
宁维则假意往上抬了抬手里的钳子,吓得韩经纶抱头鼠窜,这可把宁维则笑坏了。
二人说说笑笑间,壮汉把东西也准备齐了。
宁维则敛容,严肃地说道:“小心,离远些!”
说着,宁维则把匕首转移到了清水里,又换了块干净的抹布,认真地擦洗起来。
这一步是为了洗掉酸液,防止匕首被进一步侵蚀,影响匕首的寿命。
清洗后再用草木灰水这种偏碱性的液体进行简单的冲洗,彻底去除残留的酸液,表面的处理这才算是做得七七八八了。
后续的研磨抛光、上油,这些都是小事。
宁维则彻底擦干了手里的匕首,抖抖手腕随意比划了两下。壮汉的目光跟着宁维则手里的匕首,拔都拔不出来。
“要看看吗?”宁维则把匕首转了转,侧对着壮汉那边一递。
壮汉轻轻地抚摸着匕首上的花纹,眼睛都湿润了,喃喃自语:“太漂亮了,真是太漂亮了……”
宁维则却是轻叹了口气:“要是先装把手,开过刃之后再用金丝矾处理,通体的花纹会更好看。现在这样,开刃之后刃口处会稍微差一些。”
“没事儿啊,我不嫌弃的!”韩经纶一脸无所谓,占了大便宜的嘴角一直往上翘着。
“没想到见多识广的韩公子,这么容易满足啊?”宁维则促狭起来,嘴上也不饶人。
眼见着天色不早了,宁维则咳了一声,从壮汉手里把匕首要了回来。壮汉那一脸的委屈,感觉比媳妇跟人跑了还要难过三分。
宁维则也不是个小气的:“今天打这把匕首,能学到多少我不过问。你也可以用这些手法来进行锻造,但不要说是从我这学来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