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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剑柄的颜色重新变回乌黑时,桶内的鸡血也终于不再翻滚振荡。
宁维则戴上了一层厚厚的皮制护手,小心翼翼地把还在滴血的含星从桶里抽了出来。
此时的含星,像是回到了当年跟着鲁将军驰骋沙场的那个时候。每一个在战场上见过含星的人,都会打心底里同意,它就是一柄“饥餐北蛮肉,渴饮海寇血”的绝世凶兵。
虽然它也曾老去,失了锋刃,也无人能叫破它的名字。可今日,在宁维则的手下,盛年的它再次归来!
“嗡……”不知是宁维则的手激动得有些颤抖,还是含星剑太过兴奋,一声轻灵的剑鸣扫过了拍卖会的大厅。
这声音虽然轻微,可却让台下众人仿若一下子陷入了尸山血海的苦战当中。到处都是鲜血,四面八方全是敌人,那些从没上过战场心志不坚的人,一个个的面色惨白,冷汗涔涔。
银发老头暗道一声不好,中气十足地厉声高吼:“醒来!”
幸亏这一嗓子解了局,回过神来的众人擦着额角的汗,看向含星的眼神中满是敬畏。
“含星有灵……看来宁姑娘手里的赤虹陨铁确实危险了。”白五房里又一次响起了清朗的声音,依旧没人回应。
宁维则满是歉意地对着台下鞠了个躬:“抱歉各位,含星剑刚重铸完,一下子没控制好。”
看着手里提剑的宁维则,众人一时之间竟什么都不敢说出声来。万一说得不对,她小手又是一抖,遭罪的不还是自己?
用柔软的锦锻拭干了含星上残留的血迹,宁维则打算一鼓作气,把剑柄也装回去。
鱼膘胶已经按宁维则的要求,一直在台下热着。
制作鱼鳔胶,最好的材料是米鱼鳔,其次才是产量更大的黄鱼鳔。麒麟阁提供的,自然是最最上等的米鱼胶。
鱼鳔胶通常是在霜降过后的一段时间里进行制作,这是因为此时气温适宜,有利于胶的干燥。制作的时候,需要先把之前晒干的鱼鳔重新放到清水里泡发,发到软软糯糯了之后放到铁臼里捣烂,边捣边搅至少弄上两个时辰。随着鱼鳔变烂,粘性就会渐渐变大。有时为了追求高质量的胶,还需要把鱼鳔倒在案板上捶打,这便是所谓的“砸胶”。这种方法最大的弊端,就是制出的胶产量不大,一个精壮的小伙子用尽全力,一天到头也只能砸出三两左右。
当然,跟制作皮胶的方法类似,鱼鳔也可以清洗后直接用水煮,之后粉碎过滤,再进行蒸煮和冷凝,最终成形。
这胶不仅制作不易,使用起来也很麻烦,必须要提前加热。而且,这还不是简单地用火烧就行,一定不能见明火,需要用专门的工具隔水加热。木匠都有特殊的工具,是一个分为内外两层的桶。外桶装热水,内桶安放在外桶的口沿之上,下部泡在热水里,以备随时取用。有些木匠学徒,为了不耽误大师傅用胶,每天到了作坊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起火煮水调胶。调好了胶也不能掉以轻心,还要随时查看,必须保证在一整天里胶都处在一个合适的温度。
兑胶也是个技术活——按季节不同,所需要的粘稠度也不一样。木匠行有句话,叫“冬使稀,夏使稠,春秋两季使将就”。冬天的时候天气冷容易凝固就稀一点,夏天天气热就稠一点,春秋两季不冷不热,就以刷子沾胶后能流出细线为宜。
因为并不需要重新刨制成形,宁维则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剑柄粘了回去,随后又在炉子旁找了块余温合适的地方,一边烘着剑柄上的胶,一边打磨上面的毛刺。
银发老头早就已经凑了上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宁维则的手,几乎馋得要流出口水来。要不是还没做完,估计老头早就抱着含星跑到安静的地方细细把玩去了。
若不是爱好使然,老头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与地位。
宁维则看着银发老头的痴迷,轻笑了一声,倒转剑柄把打磨好的含星递给了老头:“好了,小心些。”
银发老头郑重地接了过来,双手持剑柄平举至胸前,剑尖朝下,对宁维则深鞠一躬:“含星重见天日,姑娘功不可没!”
言下之意,已经是承认了这柄剑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含星!
宁维则爽朗地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明显此刻也是心情极佳。银发老头看到宁维则的笑容,突然才意识到,眼前这位修复了含星的,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恕老朽无礼,之前一直没有请教姑娘姓名……”银发老头就算脸皮再厚,这会儿也是臊得抬不起头来。
宁维则倒不太介意,大大方方道:“我姓宁,宁维则。”
银发老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不太确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宁维则也不打算多问,毕竟眼下这个场合不太合适,银发老头若是有心,麒麟会之后估计就会如实相告。若是不想交浅言深,那也是自然不过的事情,她也不强求。
“大师傅,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楼上去了,友人还在等我。”宁维则礼貌地拱拱手,带着韩经纶就下了拍卖台,毫不拖泥带水。
银发老头恭敬地面向着宁维则离开的方向,直到看着宁维则的身影转到楼梯附近,才收回了目光。他也从容地捧走含星走下了拍卖台,又招手叫来了一名清秀少年,不知道低声嘱咐了些什么。
韩经纶走在宁维则身侧,走路的姿势分外僵硬,一脸不太痛快的样子。
宁维则看了他一眼:“怎么奇奇怪怪的,不高兴了?”
“还不是你,这么快就下台了。”韩经纶半是埋怨半是懊恼:“你是没留神,刚才在台上修含星的时候,咱们俩那叫一个威风凛凛,台下的姑娘看着我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我威不威风不知道,倒是你……”宁维则故意拉长了声音。
韩经纶急急催促道:“我怎么?”
“你那明明就是狐假虎威!”宁维则说完,哈哈地笑着跑到了前面。
“哎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给我站住!”韩经纶也是一边嘻嘻哈哈地笑骂,一边紧走几步往前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