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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外面沽来的酒,大都是酿制的低度酒。绿蚁新醅,不过如是。”
端朝流行的酒,从类型上算,都属于发酵酒。所谓发酵酒,便是像米酒、啤酒、葡萄酒一类,利用酵母将糖分转化为酒精的。发酵酒的度数普遍偏低,一般是几度到十几度不等。新酿制的酒在还未滤清时,酒面上会悬浮大量的酒渣。因为酒色微绿,酒渣又细如虫蚁,这种状态下的酒便会用绿蚁为名代指。
而高度酒,就需要通过蒸馏的方式才能得到了。开始的制作步骤跟发酵酒是一样的,还是要先酿制出低度酒。因为酒精的沸点比水要低,把发酵酒加热到两者沸点中间,去收集高浓度的酒精和含有芳香气息的成分,之后再进行陈酿,这时得到的,就是蒸馏酒了。
赵安歌点点头,自然地坐到了宁维则的旁边:“然后呢?”
“简单地说,就是我需要弄个大坛子酿酒,之后放到大蒸锅里蒸,然后用管子把蒸出来的酒液收集到大木桶里,最后再陈酿一次。”宁维则没给赵安歌看图,先丢出了结论。
宁维则准备做的,正是中式的传统白酒。
中式白酒最大的制作特点,就是固态发酵和固态蒸馏。
所谓的固态发酵,说得直白些,可能就跟做豆豉差不多,将干料投进去进行发酵,跟葡萄酒的制作环境完全不同。
赵安歌眉眼含笑,盯着宁维则:“就这么容易?”
宁维则得意地把手里的草稿纸对着赵安歌晃了晃:“说得容易,做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赵安歌手腕一转,把宁维则手里的草稿纸拿了过来:“先别说这个了,歇着吧。我先把酒榷之事处理了,等你休养好了,咱们再动手也不迟。”
民以食为天,朝廷上上下下都非常重视粮食,因此对可能大量消耗粮食的酿酒业管控极严。要酿酒售卖的话,需要提前跟官府报备,申请酒榷后方可进行。宁维则既然起了意要做这件事,赵安歌自然是要把首尾都给宁维则处理好。
宁维则这才知道酿酒需要许可,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我知道啦。”
赵安歌看了谈志宾一眼,对着宁维则柔声道:“那你歇着吧。我让阿吉在外面守着了,有什么需要你喊阿吉就好。”
杂事聊得也差不多了,谈志宾自然明白赵安歌的言外之意:“宁丫头,歇着吧,老夫先回去看看丁脉主。”
夜色沉沉之时,孙校尉再次跪到了赵安歌的面前,袖口上还沾着星星点点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
“查出什么了?”赵安歌靠在椅背上,搭在扶手上的右手食指不经意地动了几下。
孙校尉面色凝重,言语里躲躲闪闪:“这……”
“你放心说,”赵安歌的上身微微前倾,修长的指节架在了棱角分明的下颌上,“本王绝不追究。”
做过赵安歌的暗卫,孙校尉自是明白眼前这位爷的脾气。也就是宁姑娘让他有所顾忌,不愿大开杀戒而已。
可若是自己按照查到的如实上报,后果他也不敢想象。
孙校尉的背后已被冷汗湿透,心中瞬间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再看赵安歌的手指弹了两下,明显开始不耐烦,孙校尉这才一咬牙,眼前这关能不能过得去,就看王爷的心情了!
他把额头紧贴在地面上,结结巴巴道:“下官……下官查到了两个人……”
“继续说。”
“一个牙齿里藏了毒药,当场就七窍流血死了。另一个犹豫了一下,被下官卸了下巴。只不过那个嘴巴有点严实,好不容易才招供的。”一旦开了头,后面的话就容易得多。
“本王只要来历。”赵安歌嫌孙校尉的话有点多余。
孙校尉满头大汗:“是,王爷。下官屏退旁人,亲自进行了讯问。在那人的大腿里发现了一个缝进去的小章,那章是……是……”
“嗯?”赵安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孙校尉眼一闭,豁了出去:“是御龙班直。”说完,孙校尉感觉一阵无力,软软地伏跪在地。
做过暗卫的他,对赵安歌和赵安鸿的兄弟情深甚为了解。可以这么说,赵安歌绝对是这世界上对赵安鸿最忠诚的臣子,也是最亲近的兄弟。
只是这个结果,对赵安歌的打击到底有多大,孙校尉根本不敢想。他只求能在狂风骤雨之中,保住自己的小命。
赵安歌猛地站起来,一脚踹在孙校尉的肋上,把他踹翻了个跟头,直接撞到了旁边的墙上。
“大胆刁奴,竟敢挑拨皇兄与本王的兄弟之情?!”赵安歌的眼珠子比兔子还红。
“御龙班直?!你怎么不说是皇兄亲自动的手?!”他怒不可遏,照着孙校尉的身上咣咣地又踹了几脚。
孙校尉嘴角流血,却丝毫不敢吭声。
“滚!”赵安歌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给本王滚出去!”
孙校尉屏着呼吸,向着赵安歌磕了个头:“谢王爷恩典。”说完,他才按着软肋,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孙校尉前脚刚回到自己的营帐,赵安歌的任免后脚就到了——孙校尉办事不力,暂停一切职使,不得外出,也禁止与任何人交流。营内诸般事宜,皆由李副尉接手。
孙校尉苦笑着谢恩,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自己只是挨了顿打又被禁了足,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看来赵安歌还是念了旧情的。
李副尉上任后得到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派人押解受了大刑的嫌犯和那具服毒自尽的尸首进京。
面对这没头没脑的命令,李副尉倒也机灵。他什么也没问,只管派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去了,还特意叮嘱手下一路上不要跟嫌犯说话,嫌犯说了什么也都当成放屁,千万不要听。
事情一出,闹得营地里的气氛越发紧张起来。那些灾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着官老爷们面色不豫,倒都乖觉了几分,再也不敢抱怨营里管理严苛,老老实实地守起规矩来。
宁维则在营帐里躺着,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直到第三天上,谈先生派人来通知宁维则,说丁成谦醒了。
宁维则的头已经不怎么痛了,听到消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小跑着往谈志宾的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