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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维则倒也不意外:“至于那头锅酒,毒性虽相对轻微,但胜在可于体内积累。长期饮用此酒,会对人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甲醇这种物质,在人体内氧化分解速度很慢,从体内排出也慢。宁维则说它能够积累,倒也不算是谬误。
赵安歌笑得云淡风轻,说的话却狠厉:“行,等你的这两种酒制出来,我会先找人试试效果的。”
宁维则知道这是对抗外族的武器,可毕竟是人命关天,她也不愿意去了解更多的细节,以免内心不安。
赵安歌好像是看出了她心底细微的抵触,琥珀色的双眸温温润润,带着安抚之意:“宁姑娘,你可知道北蛮跟我们的恩怨由来?”
宁维则对这个世界的历史最多算是一知半解,轻轻摇了摇头。
赵安歌脸颊的线条变得僵硬,侧颜的阴影突然冷峻异常:“若说这北蛮是噬主的疯狗,倒也不为过。”
“七百余年前,当时还是大康一统中原。在现在的绥州边境附近,有一支弱小的胡人部落。他们能在大争之世存活下来,靠的便是祖传的养马绝技。大康看上了他们的技术,便给他们划了一块马场,以十马取九为代价,庇护了这胡人部落上百年。”
宁维则听了这个开头,已经把结局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农夫与蛇的故事,在历史上永远不缺。
赵安歌特意停了停,看见她略带了然的眼神,微微颔首:“没错,后来这部落私藏马匹物资,又趁大康内乱之时在绥州烧杀抢掠,之后一路北上建了金帐,自号北蛮。”
“游牧民族劫掠乃是天性。只是这北蛮与中原渊源颇深,叛逃之前对北境内的兵力布置都摸了个清清楚楚。何处有雄关,哪里是密道,一时间将北四州搅扰得鸡犬不宁。后来是大康军神出手,率二十万大军,硬生生杀到狼头圣山,这才让北蛮百年都没有能力进犯中原。”
宁维则想着大康军神,脑子里又出现了前世封狼居胥的大汉冠军侯,不由得手托下巴,满是神往。
看着她溢于言表的向往,赵安歌的眼睑忽地一垂,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可又似乎只是一阵微风拂过的错觉。
见宁维则还没回过神来,赵安歌悄悄让阿吉附耳过来,交待了几句。
不多时,阿吉从外面颠颠地抱着一个一尺大小的布包,面色肃穆地走了进来。
宁维则被关门的声音惊醒,这才不好意思地对着谈志宾和赵安歌笑笑:“刚刚想了些旁的事情,抱歉。”
赵安歌摆摆手:“无妨。”说着,他端端正正地从阿吉手里接过那个了布包。
宁维则在他的脸上,突然看到了哀伤与缅怀。
这布包里的东西,似乎对赵安歌的意义非同一般。
赵安歌抬了抬眼,勉强地对着宁维则勾勾嘴角,瞳仁里琥珀色的流光微漾:“你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宁维则老实地摇头:“不知道。”
“是我儿时的挚友。”赵安歌终究打开了这个布包,露出了里面黄铜打造的物件。
那是一个做工极其粗糙的铜盘,上面刻满了诡异的花纹,花纹的缝隙里满是黑褐色的污渍。
宁维则稍微有点诧异。赵安歌的性子,其实是极爱干净的。除非有特殊的理由,否则他是不会把这种带有污渍的物件一直留在身边的。
赵安歌左手托着铜盘底部,右手五指轻抚盘面。只是他的指尖泛白,微微有些颤抖,暴露了他的内心其实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沉默良久,直到眼中的红意泛起,他才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把手中的铜盘双手放在桌上,摆在了宁维则的面前。
“我说这是我儿时的挚友,这话并不是骗你。”赵安歌的声音突然嘶哑,“这个故事,容我慢慢说给你听。”
“那是十六年前,距离前朝覆灭,还有不到半年。”赵安歌把情绪慢慢剥离出来。整个人变得苍白而又平静。
“宣炀帝倒行逆施,民不聊生,遂致天下大乱。父皇起兵之后,因着爱民如子,颇得人望,南方的十来个州府已经都归顺在父皇麾下。”
“宣炀帝逃到西京之后,已然没了退路。他竟是不顾百姓死活,与北蛮签订了协议。只要北蛮愿意出兵,帮他平定‘内乱’,他便把绥靖二州尽数割让给北蛮作为谢礼。”
宁维则听到这里,已经是气得血往头上涌了。
赵安歌倒是还算平静,继续轻声讲着:“当时的绥州,一州之长乃是彭都督。彭家与我赵家也是世交,那彭子安和我同岁,比我小两个月。当年父皇和彭都督曾同在京中为官,我、彭子安,还有杨大郎,都是光着屁股摔跤的玩伴。”
想到这些事情,赵安歌的脸上浮起了怀念的微笑。
“彭都督与父皇的政见甚是相合,当年无数次在朝堂上一唱一和,倒也办了不少实事。后来父皇在南方站稳了脚跟,自然是想邀彭都督一起共创大业。”
宁维则好奇地问道:“然后呢?”
“彭都督一口回绝了,并与父皇割袍断义。他说自己深受宣朝皇恩,理应忠君报国。皇帝无道,可以想办法改变现状,但绝不能直接换了天。”
宁维则因着敬意,脊背不自觉地挺直了起来。前世的历史长河中,这种忠信节义之士数不胜数,只是下场大多不尽如人意,有些甚至可以说是不忍卒听。
可也正是这些人,将自己的刚硬不屈融到了骨头和血脉里,撑起了那绵延上下五千年的巍巍脊梁。
赵安歌与宁维则一样,对彭都督的行为可以说是极为敬佩。
他停顿了一会,整理好情绪,才继续讲了起来:“彭都督不肯归降,可那宣炀帝却信不过他。”
“昏君!”宁维则似乎已经预知到了彭都督的下场,当场骂出了声。
赵安歌看了她一眼,放在身边的拳头紧紧握起,咬着牙道:“那昏君以绥州边境数万户百姓的性命为理由,硬是逼着彭都督带着全家的男丁出塞抗敌。”
“而且只给了他两千名老弱残兵!”
宁维则再也忍不住上涌的热血,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那铜盘在她的手底下嗡地响了一声。
又是一阵熟悉的眩晕感。
“彭叔叔前脚出了绥州边境,昏君后脚就给北蛮大可汗报了信……”赵安歌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虚无缥缈。
宁维则努力地晃了晃头,再一睁眼,天突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