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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维则虽然不懂具体的烧瓷技术,但对前世着名的釉里红瓷器,她还是稍微知道一些常识的。
前世的红瓷始于元代,但流传下来的成品数量极少。
因为明代国姓为朱,朱即红色,自洪武年间起,这种瓷器便有了较大的发展空间。等到了宣德年间,红瓷已经摆脱了元代的那种偏黑或者偏粉的晦暗,变成了艳丽的宝石红。
再到清代雍正年间,工匠又创造性地研制出了青花釉里红。青花素雅,釉里红热烈,将青红有机结合起来,可谓是动静相间,华美异常。
宁维则在前世,也曾见到过釉里红瓷碗在拍卖行中拍出数千万的天价。她当时出于好奇,也跟制作瓷器的朋友打听过消息。
要说这釉里红,最大的难点就是烧制难度大,成品率极低。
所谓的釉里红,其实就是釉下彩工艺中的一种——在白胎上绘制图案,图案上面施一层釉后再行烧制。色料中的铜在高温还原焰中发出了红色,所以这种瓷器才被称为“釉里红”。
光头师傅快步走到了出窑的瓷器架前,一把推开了身边垂头丧气的小学徒,绕着圈子细细端详着这一炉的作品。
宁维则看着瓷器的摆放,暗暗点了点头。
这光头师傅,显然是对学徒的要求比较严格。很明显,这一炉瓷器怎么放进去的,从窑中取出后也是按原位摆放的,这样可以更方便定位问题。
宁维则也伸着头,端详着那些瓷瓶瓷碗。
看着看着,宁维则似乎找到了规律,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嘴角。
她身边的小学徒突然嚷嚷起来:“你这女子不安好心,怎么看着烧坏的瓷器反倒笑了?!”
小学徒这一吵,让光头师傅猛地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如鹰隼:“宁姑娘,可有指教?”
显然,若是宁维则说不出个章程来,她的笑定然会被扣上恶意的帽子,让她再也抬不起头来。
宁维则对工匠的这种心态了解得很,不慌不忙地上前一步:“这炉瓷器有着明显的规律,不知你们看出来了没有。”
“规律?”光头之前正凑在一件瓷瓶上,研究纹理上的变色。听宁维则这么一说,他若有所思地退了两步,眯着眼左左右右地打量起来。
宁维则也不着急,静静等着他的观察结果。
“莫非是这样?”光头突然睁大了双眼,一副有所得的模样。
宁维则轻笑,用手点了点最外侧的一件牡丹纹瓷碗:“这件的花纹偏黑红。”
她又用手画了个圈,把最外侧一圈的物件都比了进去:“旁边的这几件也是一样,要么黑红,要么灰红,颜色不够亮泽。”
说着,宁维则往右错了一步,指着往里两层的一套瓷杯,抬眼看向光头师傅:“若是没看错的话,这套瓷杯的颜色还算纯正。开片之类的我不太懂,单从颜色上看,这套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光头师傅微微点头:“若是只看颜色,那一套确实算是正色了。”
宁维则得到肯定后,轻轻勾了勾嘴角,又伸手指着最中心的几个瓷瓶:“里面云龙纹的瓷瓶,这条龙的龙背晕开了,那边的龙角也是模糊不清。另外那个瓶子更严重些,有几只龙爪的颜色都已经退掉了,纹饰残缺得不像样子。”
估计这一炉瓷器都是光头师傅搞的,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说话的音量也放到最低:“对,确实是有这个问题。”
宁维则不再言语,伸出右手食指来,对着光头师傅画了三个同心的圆圈。
光头师傅会意,全身一震:“果然是这样!”
小学徒们看着宁维则和光头二人打起哑谜来,急得脸都皱了起来。
光头师傅想了想,直接给学徒们安排了新的任务:“去,找大锤来,把这个窑砸了。”
小学徒有点傻眼,嘴巴张得大大的,下巴差点砸到脚背上。
自家师父这是怎么了,一炉瓷器没烧好,就要拿窑出气?
光头师傅看着小学徒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样子,气得走过去,照着屁股上一人给了一脚:“赶紧的,还愣着干啥,听不懂师父说话了是不是!”
胆大的小学徒哭丧着脸:“师父,您不是总说让我们敬窑吗,怎么就要砸了……”
烧瓷的地方,窑是头等大事,自然轻忽不得。有的师傅为了能让重要的物件顺利出炉,点火前还要摆上祭品供奉一番。
听学徒一说,光头师傅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学徒们说要这么做的原因。
他又气又乐,照着那个说话的学徒屁股上又轻轻来了一脚:“宁姑娘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听不懂?”
学徒们揉着屁股,眼巴巴地盯着师父。
光头师傅清了清嗓子,端起师父的架子,托起那个牡丹大碗:“这是黑红色,火候不到的时候,釉料就是这个颜色。”
放下大碗,他又轻轻拈起瓷杯,眼中满是欣赏:“这杯子,就是宝石红。那些文人老爷们常说的瑰丽沉静,便是形容这个颜色的。只有最合适的火候,才能烧出这宝石红来。”
小心翼翼地把瓷杯放回原位,他吸了吸肚子,挤到最里圈,把龙纹瓷瓶举过头顶:“边缘模糊不清,龙爪颜色退去,这便是之前我说的飞红。因为这个地方的温度太高,使得色料从釉层中飞出去了,所以叫飞红。”
光头师傅不清楚宁维则到底懂不懂烧瓷,只不过已经讲到了这里,他也不介意多说几句。
把瓷瓶顺手摆回去,光头师傅又吸着肚子走到宁维则身边:“宁姑娘的意思,就是这一炉瓷器里出现了三种不同的情况。最外层的温度最低,中层温度正好,中心温度过高。”
学徒们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把敬佩的目光投到了宁维则的身上。
光头师傅说得起劲,继续高声讲了起来:“咱们要解决这个问题,有两个方法。要么是一炉少烧几件,只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要么,就是像我刚才说的,把这个窑砸了,重修一个温度更平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