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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挽歌

作者:威震八方小咸鱼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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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昱,白白净净的,像个书生,总是抱着一本卷边的兵书看个不停。

    石天逸,有点害羞,每次一跟宁维则说话就会不自觉地红了脸蛋,根本不敢正眼看她。

    申屠宏伟,高高瘦瘦的,休息的时候总是坐在一旁,抱着自己的长槊擦拭个不停,就像是抱着最心爱的人。

    艾山耀,脸有点黑,因为只有十六岁,个子还是矮矮的。同袍们总是笑嘻嘻地叫他“矮山药”。

    邹堂,是个话唠。每次休整的时候,就他的身边围的人最多。宁维则还清楚地记得,昨天他刚绘声绘色地演了一段京城最兴时的《雪中修真行》,比酒馆里那些说书先生讲得还要有趣些。

    郭鹏海,圆脸,是整个护送队伍中军衔最高的,性格很温和。青梅竹马的姑娘要给祖父守孝,所以拖了几年,出发前才刚订了亲。昨天夜里休整的时候,小伙子们还起哄要回去喝郭校尉的喜酒,可没想到只是一转眼的工夫……

    听着拳头敲在胸口上的闷响,宁维则只觉得更像是把这些人直接敲到了自己的心脏里,跟自己的血肉揉作一团,再也无法分离。

    从今往后,自己的每一次心脏跳动,都将带上他们的一份。

    直到死亡带领她与他们再次相见。

    军法官把那一小堆腰牌用红缎包好,吸了吸鼻子,走到赵安歌的面前:“王爷,点名完毕。”

    赵安歌沉默了片刻,对着远处泥土旁站着的士兵们点了点头:“送同袍!”

    士兵抬起袖子,胡乱揉了一把脸,咬着牙将泥土慢慢填回到新挖出的大坑里。

    赵安歌看着他们填土的动作,拉着宁维则的左手忽地紧了紧,低声开始吟唱起来:“薤上露,何易曦。露曦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他一开了头,身边的人也都跟着哀哀地合唱起来。

    宁维则知道,这首《薤露》,正是流传已久的挽歌。

    薤草上的露水,日头一照便会无影无踪。

    只是这露水今夜还会再出现,可故去的人何时能够重新回归到自己身边呢?

    赵安歌一遍又一遍地吟诵着,宁维则也不觉跟着哼唱起来,一时竟是痴了。

    双眼红肿的阿吉不知从哪找了块小小的木板,递到了赵安歌的面前:“爷,木板找到了。”

    宁维则掀起微肿的眼皮,瞄了一眼那块木板。

    那是一块最最普通的柳木,上面还有明显的疤节。

    可眼下来看,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赵安歌伸手将木板接过,左手持握在木板的下方,右手从靴子里摸出那把小小的匕首。

    他凝了凝神,眼神凛冽得像是朔风中永远都吹不化的寒冰。

    以匕代笔,木屑簌簌而下。

    大端英烈之墓。

    这简单的六个字,仿佛耗去了赵安歌大半的力气。

    他喘息着,目光却死死盯着北方的草原。

    在那草原的深处,有着一切恩怨的开始与尽头。

    阿吉双手捧着木板,恭恭敬敬地将木板插到了新填起的泥土当中。

    “上马,回营!”赵安歌看着阿吉完成了手里的动作,努力定了定神,声音恢复了清朗。

    看着宁维则还在痴痴地望着那座新坟,赵安歌心里酸楚更甚,却只能强自镇定地拍了拍马背:“来吧,维则,上马。”

    宁维则回了回神,勉强对着赵安歌勾了勾嘴角:“哦,好。”

    赵安歌带着宁维则走在前面,后面的数百骑神情肃穆。

    最后的百来骑,都是一人双马。有几匹马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一直咴咴地哀鸣着,留恋不肯离去。

    宁维则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她侧了侧脸,半对着身后拥着她的赵安歌:“大端可有供奉英烈之处?”

    赵安歌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并无。”

    “若是向陛下进言,建一处英烈祠堂,专门用来供奉为我大端捐躯的英勇之士,如何?”

    宁维则亮闪闪的眼中满是期盼,像极了那天的星空。

    赵安歌沉吟片刻,神色中满是惊喜:“妙!既可以凝聚军魂,又可以让埋骨沙场的勇士家眷有个凭吊之处,以解心底哀恸。”

    “维则,你是如何想出如此绝妙的点子的?”赵安歌微笑着看向宁维则的侧脸,惊喜得像是捡到了宝贝一般。

    宁维则抿了抿嘴,却是没有回答。

    此刻萦绕在她脑海里的,是前世那一座座深入人心的建筑。

    是那矗立在广场正中,倚天抽宝剑般刺破苍穹的纪念碑。

    是那阳光下闪耀着英烈忠贞正气,充斥着敬爱之情的陵园。

    是那刻满了一个又一个名字的厚重石墙。

    也是一个民族坚不可催的脊梁!

    赵安歌见她不再作声,不愿打扰她的思索,只是催了催马,直奔营地而去。

    营地离刚刚的战场并不算远,不多时一行人便驰入了营中。

    跳下马的赵安歌回过身,看到宁维则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轻轻捏了捏宁维则的小手:“别怕。”

    没等宁维则反应过来,赵安歌一把将宁维则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宁维则又惊又羞,看着周围将士投来的目光,恨不得把脸藏到赵安歌的胸膛里:“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赵安歌轻笑一声:“我抱得动。”

    阿吉早就知趣地跑到营帐前,撩起了门帘。

    坐在赵安歌的榻上,宁维则不禁有点恍惚。

    每次见到赵安歌,基本上都是在营地里。他的营帐布置得向来典雅清淡,跟他的性格一模一样。

    闻着营帐里淡淡的熟悉香气,宁维则一时不知该看向哪里。

    赵安歌看到她局促的样子,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揉了揉宁维则毛绒绒的发心:“放心吧。到了这里,就安全了。”

    宁维则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忧郁:“若是世间再无纷争,那该多好。”

    赵安歌一时语塞,只好在宁维则身边坐下来,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柔声道:“尽人事,听天命。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便当真死而无憾了……”

    宁维则苦笑了一下,是啊,世界和平这个话题太过困难,又哪里是自己这个小小木匠所能左右的呢?

    自己能做的,无非就是让身边人生活得更舒适一些。哪怕只有一点点,宁维则也觉得自己就没白到端朝走上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