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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乱石与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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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轻飘如同一条金鱼,借助一些漩涡之间碰撞产生的抛力攀援而上。她轻快稳当地穿梭于那些漩涡之间,比在大地上自由欢快多了,仿佛水里才是她本来该在地的方,寸言的心稍稍平缓了些,所以一时间忘了考虑她为什么要往那最上面的漩涡攀。

    寸言最后隐约地看到叶轻飘是她处于斜面上最大的那个漩涡边缘时,他只能看到水流间模糊的她衣服的颜色,似乎她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

    她应该是在朝自己这边看,寸言就当她确实是这样,所以朝那里抿嘴一笑,但突然心头一震,“糟糕”,他心底一慌,一下子明白过来……

    果然,寸言才这么考虑,叶轻飘已如他所想在所有水涡流最中心最大的那个边缘贴着涡流壁顺着它旋转的方向一路向下,无法直视的速度,乱七八糟的水流方向……叶轻飘那点衣服的颜色根本就是连一颗水汽都不如,掉进去就不见了。

    寸言突然觉得很丧,天塌下来的那种丧。没有心思责怪自己当时的犹豫,更没有心思去考虑她的生死。他只有一种想法:希望水流可以把她甩出来。所以他警觉地看着周遭。

    从未有过的冷静,哪里有一个浪涌就赶紧调动所有的感官去侦察。他尽量保持着理智不让自己冲进那些漩涡当中去,因为没用,那样做他救不了她反而可能是水涡流没把她怎样自己却把她害了。

    一点事实依据都没有,但他的内心却保持着一个执念:她一定不会有事。

    根据他的测算差不多两个时辰过去了,水涡流还是那片水涡流,还是一样的鱼腥味,叶轻飘没有半点踪影,他的执念变成了极力说服自己去相信。

    必须得采取点行动了,寸言以自己视角所能跨越的位置全局打量着这片水,思考着为什么胡涂金錾不会掉下去,为什么有那么浓的鱼腥味。

    鱼腥味!

    寸言的联想糟糕极了,猜想着现在的位置或许不是江里而是鱼肚子里,也或许这漩涡里有长满獠牙的怪鱼。

    寸言一阵紧张,要像叶轻飘那样攀到最高处进入漩涡核心,自己恐怕没有那个能力。

    他四处搜寻找到一处方向大致都一顺的小漩涡群准备赌一把:利用水流把自己甩进中间最大的水涡流。

    但他很清楚这个可能性很小,纵然是叶轻飘进去的那个水涡流它也不是从上到下一直贯通的,中间每一层都插进了不同大小、涡眼在不同地方的漩涡。

    可不管怎么说,拼一把吧!

    寸言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包括心里上和那些水涡流的相对时机。他双手一拨面前的水就朝那里游去。

    他以为只要进那片水立马就会被甩得晕头转向,更有甚者会即刻丧命,那样的体验他早有料想……

    可是很奇妙,除了从身旁乱七八糟穿过的且幅度没有那么大的水流,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原来水涡流中是这样的,他暗自嘲笑自己。

    但是仔细一品,他发现不对——

    并非水涡流中的真实情况就是他感觉到的,而是此刻整个涡流群停止运动了。眼前全是大大小小乱撞的水泡。

    他知道这是个好时机,只是不知道它会停多久,于是不要命地往他认为的中心方向游去。太过密集的水泡,以至于他连自己身边的情况都无法查看,就更别提寻找叶轻飘。所以他在游的过程中也尽量多地挥动着脚和手,希望能碰到她。

    可是有好几次,自己都狠狠地撞到了某些坚硬的东西上,也有好几次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甩过来拍打到,但无一例外那些都不是叶轻飘,不清楚状况自己也不能随便就用肢体去探查那些东西是什么。眼前依然是密集的水泡,连自己的手放到眼前都是看不清楚的。

    有时一串水泡直冲冲地喷来,引起水流的一阵骚动,他自己在水中失去了方向不说还失去了协调性,要歪歪扭扭调整半天才稳得下来。

    不仅如此,那些水泡还伴随着一阵腥恶的臭味。寸言不知道自己呛了多少口水,那些腥臭总让自己反胃,加之水流的挤压,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寸言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可以用来消耗了,但叶轻飘还没有找到。他使劲挥舞着双臂蹬着双腿但一点用都没有,如同一条已经开始在水中翻肚皮的鱼,他渐渐失去了平衡的力气。

    突然身下有一股水流从脚往头的方向涌来,紧接着一个身体贴着自己的往上蹿,反应已经开始迟钝的寸言才欲躲避这样的危险,一双手臂已经挂上他的脖子。

    叶轻飘的嬉皮笑脸就在眼前,几乎就要贴着他的脸。看到她,他忽然觉得身上那股绷着的劲儿就快要完全跨掉,整个人朝下沉去,叶轻飘的身体突然贴紧了他的往上托着他。

    “还不可以,这时候松劲儿会成为她的负担!”

    他这样告诉自己,开始给自己鼓足劲儿,睁开眼又看到叶轻飘的笑脸。看到他有了精神,叶轻飘侧身跟他平行游着,换了一个方向游大概数百米的地方忽然停住了,帮助他换成直立的方向,示意他看四周。

    水泡还是一样的密集,只不过这里的水泡方向没有那么乱,透过这些水泡,眼前的一切让寸言大开眼界——

    看不清排列,但眼前是一堆浮着的巨石,在巨石之间甚至就在自己和叶轻飘身边有一堆一堆停留着的大大小小的鱼,就像死了一般,那些鱼都没有游,但它们没有死,因为时不时总有一些在“咕噜噜”吐着泡儿……

    寸言看叶轻飘时,她正盯着自己。然而什么都还没有表达,水流突然开始有异动。寸言是没辙了,他现在只能说是尚有命在。叶轻飘眼神突然一晃,伸手穿过寸言腋下就往水流上层游去。

    如同被装在一个圆不隆咚的水桶中再拼命地转动并摇晃水桶,寸言感觉自己已经被转得失去知觉。那些水流拍打在身上起先还会有五脏六腑快被撞碎的感觉,后来觉得自己已经被撕个粉碎抛撒在这些洪水猛兽中,任凭它们把自己抛到任何方向又跌落在随意地方。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到叶轻飘,尽管他认为他一直在努力给叶轻飘减轻些负担……

    ——

    如同一个苹果被人由内而外都捶打了一番,里面已经全部坏掉酒掉,捏在手中完全是软的,软到苹果核,但外面却没有允许流出一点汁液,寸言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飘飘”——这个靠撕裂的疼痛来获得的渴望成为他唯一的意识。

    一丝扎眼的光线里有叶轻飘模糊的面孔,只要确定这点就好了,他的眼皮只睁开那么一瞬,上眼皮就重重地跌回下眼睑上。

    这一觉寸言整整睡了两天,头昏脑胀,迷迷糊糊中觉得连睡觉都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当意识渐渐清醒,寸言更加觉得全身每一个关节似乎都脱臼了,然而要纯粹是疼那可能还会好些,一些杂七杂八的感觉冲击着大脑,就连血液也粘稠得流淌不动。一时间特别想冲到外面,最好能来一阵清风或是一阵细雨。

    尽管那样的冲动如此强烈,可他依然只能慢慢张开眼皮。映入眼帘的起先是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模糊中那双眼睛如天际的星宿,轻抚过身体里那些争着抢着往外蹦的慌张,心里的躁一下子凉下来。

    等能够看得更清晰了、看见的更多了,眼前的那张脸一如既往离自己那么近——无比踏实,他也放心地眨了一下眼皮。可是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脸就换了一张,他心里一阵紧张,然后看清还是她。

    樱红的嘴唇嘬成了松鼠嘴,上面两颗门牙咬着下嘴唇,两只眼睛撑得更圆了,只不过眼珠子都全部转得贴在鼻梁边,脑门上生生憋出许多皱纹,耳朵还奇异地掰向了正面,两只手缩在下巴处一颤一颤的……

    坏丫头!

    如此扮丑,寸言忍俊不禁,可是头才往上方稍提,就一阵揪疼如同脖子上被人狂踩过。

    “别动别动……”叶轻飘刚刚拧在一起的五官立马松开,起身双手小心托着寸言的脖子后侧慢慢把它放回枕头上。

    “太好了,我终于有机会照顾别人。”

    “你能隐藏一下你的兴奋吗,这样赤裸裸地表达你的欲望合适吗?分明可以委婉一些的,比如我,我终于可以在活人身上试一下千烨教的那些穴位啦,哈哈哈。”卷堆笑得浑身发颤,连手中的药托子都抖得稀里哗啦。

    “你,出去!”卷堆的笑说收就收,上前一步严肃地用手指捻着一点叶轻飘的衣服。

    “起开,要出也是你出。”

    “我们是要脱衣服的……”卷堆和叶轻飘正挤眉弄眼互相恐吓,更云进来了。

    刚才还无比张狂的叶轻飘一下子觉得无比尴尬,这两人也没谁给个台阶下,她自己只能四只眼皮眨得“叮叮咚咚”响。

    如此窘迫的叶轻飘真是很少见!全身感觉混沌如泥浆的寸言却清醒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据说莲子茶清心……”

    “你想喝,我马上去泡!”叶轻飘接过寸言抛过来的机会一溜烟跑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