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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堆怪自己不仔细,因为这个信息其实不下到水里也该往那个方向上想。
从半城最初的以石匠手艺在外名声大噪,再到后来有大胆者领头一步步突破老祖宗的饭碗开始做起贸易,并且短期内就让半城变成一个繁盛的商贸集散地。大抵城主们都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一定会有那眼红者,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有一年半城被另外一个城的人围攻了,半城人少且毫无防御工事准备。
围击半城的一方并未攻城更没有杀戮,但当半城四周的江上遍布船只,而人家只要求他们弃城去到对方的城郭,对方会有人入驻这里的时候,当时的城主无计可施。
败掉老祖宗的基业,还是败掉老祖宗基业的同时白白牺牲老百姓们的性命?无论选哪个这个城主恐怕都要深背骂名。
在对方给的期限就要到的前一夜,居然有人给他们送来了第三种选择。
这个选择来自于另一个城:乞桑城。
乞桑城愿意佯装去围攻包围半城那个城的大本营,迫使他们撤回去。同时在他们撤回去之后送给半城武器以便不至于别人再次攻城的时候他们手无寸铁。
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乞桑是个每寸土地都靠抢来的城市,作为交换,乞桑要求只要他们有需要半城支援攻占其他地方的时候,半城无条件支持。同时也以此为条件,乞桑城可以保留攻占半城的愿望。
乞桑的豺狼之心毫不掩饰。可是很无奈,即便是暂行缓兵之计,半城的那位城主也不得不答应。
那一次危机解除之后,半城意识到护城的重要性。可是纵然半城有人但没有武器。
他们根本在短期内就摆脱不了乞桑的要挟,所以城主给对方加了条件,那就是乞桑在固定的时间间隔要给他们兵器。
对方也不傻,知道控制怎样的时间间隔供给武器是更新,而不是给他们机会储存。
关于万一类似被攻城的事情再次发生,乞桑甚是不放在眼中。他们说如果有一天半城是要以被攻占的方式结束它的历史,那么做这件事的只能是乞桑城!
卷堆用连续的叙述方式讲解着他拼凑完整的往事,大家觉得真是一段既荡气回肠又有些悲伤的历史。
有关乞桑的故事,大伙儿已在桑榆城听过。所以当半城摊上乞桑城,大家不知道是该说它幸还是不幸?
幸,有人会保护你一直不被别人欺负;不幸,保护你的那个人却最是随时随地都可以欺负你,甚至欺负你到死的那个!
寸言和卷堆读书、见识都比其他几人多些,两人很快联想到其它的并大胆推测:半城历代城主在山中搜寻的应该是炼铁石。
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当持红稀剑的叶芦栩出现在半城的时候会让浦晨几次三番求见。半城需要自己能保护自己,纵使有一天不得已与乞桑正面抗衡,那也得有武器呀!
另外在择余的那块石碑上,卷堆读出了更让人吃惊的东西。大家都庆幸,卷堆不是敌方,否则他能知道那么多,真的太危险了。
择余当城主期间做过许多事情。
在他当城主的那一年他刻录下的第一件事情是他对凤矣的承诺。他说他与凤矣相约,回来跟老城主说清楚自己的意愿,请求另选其他人为城主,让凤矣在半城的山上等他,如果请求成功了那么就去接她回半城,两人买一艘大船以运输为生。
可是他没有想到在半城等着他的竟是老城主远行出师不利,第一战就身受重伤,回来不久就离世了。如果他按期和浦晨成亲的话,这一战原本是他去的,择余为此深深自责,于是答应与浦晨的婚事,并于大婚当天举行大典成为城主。
自此他再也没有上过半城的后山,不是不想去给凤矣一个交代,而是那必须是一个说得出口的交代。于是自当上城主那天起,择余就同时在物色接替自己的人选。
然而,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半城,城主并不是那么好当的,选一个城主也并不容易。
在“愚人滚坡”事件中,依择余刻录的最初对愚人感兴趣是觉得他是个人才,想招贤纳士,并拜托他选人这件事。
他认为愚人整天出没于各种人群混杂的地方,想必见过不少人和事,对于知人识人应该更是有一套,就好比他总是有办法让自己找上他那样。
但是他没有想到,愚人并不是一个真诚的人,他的野心让人难以捉摸,为实现那种野心的欲望甚至有些变态。
愚人很快识破了择余与浦晨只是形式上的婚姻。并抽丝剥茧得出择余随时准备撇下半城去寻找凤矣,就此要挟择余说出半城的宝贝,也就是历代城主都在山上寻找的东西。
这根本就不可能,作为城主来说这是最后的底线。
择余在把愚人领回家的时候留了一手,派人去查愚人,竟意外发现像毒蛇般独来独往的愚人有妻女。所以当愚人要挟择余的时候,择余派人控制住了他的妻女。择余提出直到自己本人亲口说出他和浦晨的事,正式把胡涂金錾交到下一任城主手中方才还他妻女的自由。
愚人倒是很乐意,说反正妻女像讨债鬼四处找他。如此甚好,他可以不用像避瘟神那般四处躲藏。于是自己搬出择余的家,开始了在后山没日没夜的搜寻。
愚人滚坡后,本以为祭山水就可以挽救那些老百姓的命,但是没想到作为半城江边的生灵——江中的鱼,竟然去啃食那些老百姓以致他们丧生。
要知道自第一代胡涂氏的人搬到半城,在每年最隆重的祭祀中最后一环就是往江中投撒鱼苗放生。整个半城的百姓从孩提时代,大人就教导他们从江中打捞上来的鱼但凡还没有巴掌大的都要放生不能吃。
守着一条江,可半城人从来没有渔民,一直以来没有一个人以打鱼卖鱼为生。就是因为他们觉得在江中,鱼是先他们而到这里的,鱼才是这里的原住民。可是没有想到……
择余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是把那个事件中剩下的老百姓送到山上,他没有说的私心是:倘若凤矣还在山上,那么她不至于太孤单!
就在当晚,择余潜下水底,利用老祖宗们刻下的石碑,这些石碑并不是随便选用的石头。说起来这些石头就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那样,有亲疏远近的先天缘分,就算是它们的位置也会相互间影响它们的脾性。
胡涂氏很多辈都在研究石头,也正因如此,当半城遭受乞桑要挟的时候,一任任的城主决心就近取材,寻找炼铁石锻铁打造兵器,但就算是为了防着乞桑也不能明目张胆。所以就给外界造成了他们是在寻宝的误会。
择余潜下水之后,利用那些石碑布下了石碑阵。利用那些石碑自带的特性,制造了这个疯狂的漩涡群,目的就是利用水流没有固定方向且不停更改这一点来囚禁这些鱼。
不仅如此,择余说他这一生做过最残忍的事情就是:那些鱼里没有一条鱼的鱼骨是完整的,他用了很久的时间,逐个折断了那些鱼的鱼骨,并在折断却又未完全断开的鱼骨上穿了鱼线,所以在那个漩涡群中除了石碑和鱼还有密密麻麻的鱼线。
择余在他当城主期间大事的倒数第二项记载:他准备远行了,这一次之后就会让位给新的城主。他不会再回到半城,如果死了那么自然无话可说。如果活着他也会想办法在归途中诈死,让人带回胡涂金錾和让浦晨当城主的消息。他会借此机会直接去找凤矣,这是事先就和浦晨商量好的。他在这一项的最末尾表达了对浦晨深深的歉意。他大概想着等浦晨当了城主也是要下到这水中来的,那时她一定会看到。
择余人生中的最后一项记载,他说他都没有料到还会回到这里,他原以为一切早就该结束了。尚未启程归来,半城灭城的噩耗就已传到。寸言不得不快速解决战事赶回半城,他也希望查出个所以然。作为城主,并未废什么功夫他便察觉到了半城的最基层不见了。然而在下水的过程中他并没有找到这一层,他也上过山,并花费掘地三尺的功夫去寻找,他并不相信会一个人都不剩。如果尚有人生还,那么藏在山上或许是他们会选择的避难方式,然而并没有。
择余暗中下水的次数比别人知道的要多得多,毕竟水下藏着半城的秘密。他在水下苦思冥想的过程中想起了初次见面愚人跟他说过的一个幻术:乾坤别是。
于是他作了大胆地猜想:愚人当时并未摔死,而这次半城的事情至少是半城消失一层的事情必定跟他有关。可是他并没有办法去证实更没有办法去破解,也就在那时他发现了自己的石碑阵内有某种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以自己曾经跟愚人打过的交道和为了妨他而对他的研究,择余猜测愚人发现了这个石碑阵,并且在阵上做了手脚。
他不知道他人在哪里,将会做些什么,但择余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固这个石碑阵。他的方法就是以自己祭石碑阵,他打算以自己去扰乱原来石碑阵的运行。
他下派任务并驱散了那些剩下来的半城兄弟,让他们把半城的事四处宣扬。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打算这样做,所以制造了自己也一样流落他乡的假象。
在最后,择余说他自己守住了半城的一大秘密。至于另一个,如果有一天半城有了新的城主,有人会转告的。
算得上是他的弥留之际,可他再没提起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