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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梓陵城还未从***饮中苏醒,街道上的百姓并不多。
穆阙跟随着季子兰离开客栈一路向北走,穿街过坊,约是一刻钟的时间,穆阙便来到了一间普通到和民舍毫无区别的宅子之前。
木门紧闭,应是里面的主人还未醒,穆阙看着季子兰熟练的敲门,通报再站回来等待,好奇心不禁涌了上来。
“师兄和郁离子是什么关系啊?为何会如此熟悉?”
“说来话长,其实这位郁离子也曾在稷下学宫传过一段时间的道呢。”
“我也是那时候碰巧才让郁离子记住的,之后郁离子离开稷下云游,最后是落在了这梓陵城里。”季子兰不好意思地说到。
“总之郁离子对后生有才之辈都甚是关心,你不用害怕紧张。”
“原来师兄竟得到过诸子的指点!”穆阙的眼睛突然放光。
一句“见诸子一面,可免数年苦读”突然涌上心头。
原本穆阙对这次拜见并不报什么希望,当他听闻季子兰如此解释,不免喜上眉梢。
说话之间,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穆阙跟随季子兰走进门后的庭院内。
数株老树,一张石桌椅,三间不大的屋子一起组成了这位诸子之一的房舍,简单的令穆阙大吃一惊。
“小公子别来无恙啊。”略有苍老的声音传来,熟悉感马上涌上穆阙心头。
“昨日不知是先生,小子多有得罪,还请先生责罚。”
穆阙说着躬身施礼,光凭借小公子和那熟悉的声音,穆阙便把昨晚夜逛书店的事重新想起来了。
“子兰,这就是你说的稷下令的文才之人吧?”郁离子笑着问道。
“正是,原来您已经见过他了。”
“小公子可是从老夫这里拿走了两卷老夫所著的书简呢。”说着郁离子拍拍穆阙因紧张而绷得很紧的肩膀。
现在穆阙一想到昨夜自己的一番言论不禁是感觉无地自容,红晕之色立马在脸上荡开。
但转念一想,自己当时不过说出自己所思所想,这紧张之感便也褪去大半。
“小子昨夜口出不训,先生海涵。真可谓贻笑方家了。”穆阙苦笑到,昨夜可真谓是班门弄斧。
“小公子言语犀利,老夫可是很喜欢。已经见过了小公子的文,不知能不能再见见小公子的武呢?”
说着郁离子右脚轻轻点地,一瞬间四周变换,从屋舍转瞬便成了一片旷野。
“瞬息万里?”穆阙小声说到,眼前这一幕着实让他震撼于当场。
看着穆阙震惊的表情季子兰解释到“非也,这里不过是先生开辟的域,具体的等你到了稷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穆阙听完呆呆地点点头。
突然间他想起来自己根本没修炼什么武学术法之类的,他只不过是凭借在家中藏书之中找到的一两本残缺的古书来勉强修炼。
“扫先生兴了,小子从未练过什么武学术法,不过凭家中残本修炼强身罢了。”穆阙坦白道。
他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当下除了坦白也没有别的方法,即便这会惹得郁离子不快穆阙也觉得比隐瞒更好。
更何况对方可能已经知道,这一举动可能只是在试探他如何而已。
果然,郁离子微微点头,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现,反而说到“哦既然如此,老夫再送小公子一份礼物吧。”
说着郁离子抬手冲着穆阙一点,一时间穆阙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沸腾起来一般,身体变得异常炙热。
汗珠大滴大滴顺着发丝滑下,突然一种刺痛感在穆阙腹部爆发开来,席卷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穆阙感觉眼前忽明忽暗,耳边响起郁离子的声音“小公子别睡着了,再坚持一下。”
随即一股清凉之感从郁离子的方向传到穆阙的身上。
突然他的神志开始恍惚起来,一瞬间穆阙仿佛看到自己身在一整片虚空之中。
四周群星闪烁,银色的光辉交织在一起。
突然一座巨大的的宫殿出现在眼前,宏伟的样式让穆阙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宫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闪烁金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抬手遥遥指着穆阙,突然一个庄严无比的声音在穆阙脑海中炸开“切莫将汝之所见告与他人,如若不然,汝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宫殿消失,银光闪动,群星闪烁的虚空开始崩塌,最后在一阵璀璨的光华之中穆阙的神志回到旷野之上。
他茫然的看了看不远处向自己走来的郁离子,紧接着一头栽倒,昏迷过去。
穆阙再次张开眼,他已经躺在一间屋子的床榻上了。翻身坐起,穆阙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疼,头痛欲裂。
“你醒了?”屋门打开,穆阙看见季子兰走了进来。
“师兄?我这是怎么了。”一时间穆阙有点后悔轻信眼前这个在山中遇到的陌生人。
但转念一想自己并未有什么值得他觊觎的之后,这升起来的一丝猜疑又被他藏了回去。
“先生说是第一次开内境,应是你积压的灵气过多导致的。没事吧?先生说想和你单独谈谈。”季子兰问道。
“没事,我现在就去见先生。”突然穆阙刚要起来的身子被季子兰又给按了回去
“先生说来见你,你先再休息一下。”
说完季子兰转身走出房屋,留下穆阙满是疑惑的坐在床榻上。
“小公子,老夫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疑问,但你还是要先听老夫说完。”说着郁离子走进房间,转身关上身后的门。
“老夫早在还在稷下学宫时,已自知大限将至,这几年来老夫云游四方,只是想找一位不错的后生继承老夫这一生的本事,不想这些东西随老夫归于天地时一并消散罢了,只可惜数年之间未能寻得一位合适之人。”
“昨夜见了小公子,感觉你之才较之老夫当年更甚,老夫年事已高。早已无法云游,我这一生的本事算是不会有人继承了,但那些书老夫是在不忍看之埋没。”郁离子苍老的声音变的低沉。
“老夫这一生,略有成就,虽是诸子,虽被世人冠以可治世者的名头,但我为这天下做的并不多,能给这里留下的也只剩下所著典籍。”
“小公子,老夫这些书卷然陈腐,但也是一番心血,不敢说为治世之名策,亦不会差之甚远。”
“小公子之才确为罕见,老夫想这满屋书卷在小公子之处应不会受冷落积尘,望小公子能收下。”说完之后,屋里陷入了沉寂。
在穆阙的脑子里各种思虑不停闪烁,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悲凉正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不是那些处世已久的圆滑之人,他没在思量着什么利益如何。
他现在思考的只有自己配不配得上这位诸子之一所著的典籍文章。
在他看来,眼前这位老者眼里闪烁的只有平静,一种让人不胜悲凉的平静,一种历经了世事的平静。
穆阙仿佛能感受到郁离子的一生一般。
幼时读文修炼,日日刻苦。
可能年少便名满天下,也可能年少只是国破家亡,跋涉万里拜入稷下学宫。
之后云游四方交结天下名士,可能还会遇到一生的挚友或是倾心之人。
最后在某个山峰或是深涧之中顿悟到了天地之中属于自己的法,成为了众生羡慕尊敬的诸子之一。
潜心修文立说,无数个烛火摇曳的夜晚,桌案上刀笔和竹简不曾离手。
稷下学宫的传法,寻求后继之人的旅行,和在这梓陵的定居。可能是轰轰烈烈的一生,也可能是满是波折的一生。
诸子的法和典籍陪伴着他走完了一生,在这迟暮之年却没有能继承下去的人,如此凄凉。
穆阙觉得眼眶湿润,随即起身,向这个曾经名满天下而今却后继无人的诸子之一再次躬身施礼。
“好,我答应您。”穆阙说到。在他所认知之中,他不允许自己拒绝眼前这一嘱托或是无奈的请求。
“我还答应先生会找到合适之人把您的法传下去。”
一枚玉佩被郁离子放在了桌案上。
“这是老夫藏书之所在,把你的灵力浸入其中你自会到那个地方。”
郁离子顿了顿接着说到。
“老夫的法小公子你不合适,但里面的东西你尽可放心的看,继承之人便随缘而至吧。毕竟我已有了半个传人了,已然不必立地府于大荒之中,等待后人开吾之棺椁,再承习吾之法了,老夫已然幸运很多。”
说罢郁离子挥挥手示意穆阙离开,当穆阙走到门口时,他转过身向着屋里的郁离子跪倒行礼,随后起身离开。
穆阙认为郁离子应受,且他也应拜这一次。
屋中郁离子静静地坐在桌案旁,注视着门外开始萌发绿芽的老树喃喃自语道。
“吾之一生,曾颠沛,曾奋起,曾无奈,曾名动天下。虽称诸子,实则不过是这乱世里一随波逐流的落叶罢了。这乱世之中,谁又能说是真正能治世之人呢?愿小公子你不要似我这般,在这九国棋局中迷失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