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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我的质问,他有些无话可说,但他的神色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的无话可说并不是于我有亏,而是不屑,而是对我无理取闹的无声抗争。
我一直都清楚,他的任何针对反抗于我都是不痛不痒,唯有他的沉默才是对付我的最好武器。
我又一次成功地被他击败了。
“罢了,你不会明白的。”反正我本就打算孤身一人前往,他的出现一开始就是个意外,倘若他决定不去反而正合我意,我有多恼怒不过都是因为他的戏耍之举。
是的,他今日所有的所作所为,在我看来不过就是戏弄我而已,我不该生气吗?我该的。
但我还是很好声好气地问候了他一句:“回去的路你还记得的吧?”
客气而已,我并不在意他回不回得去,好在他也懒得和我客套,我重新站回到地窟暗道的门口,指腹不断地摩挲着腰间的令牌,这让我安心不少。
暗道临着一面陡峭的山崖,崖面上光秃秃不见草木,裸露出来的都是坚硬的岩石,我在夜色下缓慢摸索才找到了一个和令牌形状相差无几的凹槽,想来和我在父亲书房里偷看到的情报相差无几,这令牌不仅是身份的象征,同时也是进出地窟的钥匙。
但随之让我更为头疼的事情发生了,那凹槽的位置我抬手即可触到,但作为钥匙的令牌却被我牢牢系在腰间,离着那个凹槽的距离有如咫尺天涯。
若想开这个暗道门,必然得将令牌取下才行,我看着刚被我打上死结不久的令牌,难得的也陷入了沉默。
真是一件顺心事也没有。
我显然是没有解开这个死结的耐心,而是采用了简单粗暴但直接的方式,握住令牌便用力一拽。
这令牌不愧是让我事事不顺的罪魁祸首之一,也不知那系绳是什么东西所制,我用了八成力气居然没能将其拽断。
我以为我会因此而继续愤怒,然而并没有,我只是怔忪片刻,就继续重复着拽令牌的动作。
令牌还尚且完好,我拽令牌的手却一下被人握住了,我被惊的一颤,立马向来人看去。
我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阴魂不散。
薛流风握着我手腕的力气丝毫未减,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仿佛是我的错觉。
“你在干什么?”
我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关你什么事?”
“方才我说的话是有些重,但你也不要想不开,更不要做什么傻事。”他抿了抿唇,语气明显软化。
我微微一窒,试图回想在过去我们认识的那十几年间我是不是曾对他的脑袋造成过什么致命打击。我有时候是真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比他不明白我更甚。
“我解个令牌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似是才看到我腰间令牌上的死结,神色有些许尴尬。
我轻轻地摆了下手腕,缓了缓后反问起他:“倒是你,回来作甚?反悔了?”
他不答话,我习以为常。
“还是说,你忘记回去的路了?”我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跟我回去。”他又答非所问,还莫名其妙。
“你说什么?”
“我说,你跟我回去。”
他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都听乐了。
“我凭什么听你的?刚刚是谁说不干涉我,让我也别干涉他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吧?”
他没反驳我。
“你说想来,我让你来了,你说想走,我也让你走了,你说想让我走,我就得走吗?你这君子一言,追都不追,直接进狗肚子了?”
“我说过今日是不会随你进去,那便不会反悔,但我也劝过你不要去了,你并没有听我的。现在我想让你回去,是我的私心,一个人还是太危险了,我不放心你。”
“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我没忍住问出了口。
我不应当说这句话的,太幼稚,太任性,人总是想通过否定的问题来获得肯定的回答,其目的都是为了获得那个令自己安心的结果,我不免想到我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姨娘,她们就经常用嗔怒的语气埋怨父亲,“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肯定就是不喜欢我了”,而父亲总是如愿的回以她们肯定,“怎么会呢?我当然是喜爱你的。”她们就是这样,通过否定自己的方式来得到在意的人对自己的肯定。
在意的人。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问话比我那些姨娘无聊的抱怨还要没有意义。
我需要得到他的什么答案呢?难道我会需要他回我一句,“你的死活与我有关”吗?
我不需要。
我又想起,母亲也问过父亲类似的话,她的神色在我的记忆中已然模糊不清,连话语都缥缈起来,她当时不过是轻飘飘地问父亲:“你不爱我?”她的尾音微微上翘,应当是带着疑惑的,但屏风后的我,听到的却是肯定的意味,母亲就并不需要父亲那个毫无意义的答案,她的否定也是肯定的,她肯定父亲就是不爱她,她不需要父亲去推翻她的结论。
我也不需要,我不过就是想告诉薛流风,我是死是活,从来都和他无关。
我终于给自己的冲动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解释,却在突然间被粉碎得一干二净。
“有关。”他一字一顿,再认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