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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菁菁满面委屈地瞪了眼暗卫,半嗔半怨,暗卫一个恍惚,手中握着的剑不由自主的松了一松。
柳菁菁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奉与罗淳道:“我国陛下病重思念爱女,主上想接妹妹回金陵,此信请大都督转交给尊夫人,或许也可暂解了您的烦忧。”
罗淳瞥着信笺淡淡道:“你家主上是想学石威来日也以我妻儿性命相挟么?”
“主上光明磊落,怎会学凉帝这等卑劣手段?更何况,主上只有尊夫人这么一个一母胞妹,等他们父女解了心结,主上定会护送夫人平安归来。”
见罗淳闻言犹豫半晌终于收下,柳菁菁暗松一口气,她上前按住暗卫正在推门的手:“既然来了,大都督何不听上一曲再走?”
自己粗糙的手背突然被细嫩的柔荑覆上,暗卫脸顿时通红,搞不清楚是因为愤怒还是害羞。他露出渴求神色望向罗淳,等着吩咐想要赶紧离去。
“你不是不敢邀宠?”罗淳望着自己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暗卫,险些笑出声。看来,得告诉夫人给这个小子说一门亲事。
“高山流水觅知音乃是人间雅趣,怎可以邀宠论之?夫人便是知道了,也无大碍。”
暗卫觉得这个柳娘子可能高估了夫人的胸襟,不过以大都督一贯的做法,此时应该会毫不犹豫拂袖而去。
柳菁菁跪坐回琴案旁,伸出纤纤玉指轻轻一拨弦:“奴近日续谱了一首旧曲,名唤《再相逢》,便借此恭祝大都督您与夫人和公子的重逢之喜。”
“那便听一曲再走。”
望着回身重新坐下的罗淳,暗卫暗捏一把冷汗,所以,不仅仅是柳娘子高估了夫人的胸襟,他亦低估了柳娘子的魅力么?
今夜的行露馆内,楼上罗淳看大美人纤纤玉指抚琴听得很畅快,楼下握着小美人手摇色子的罗晞赢的也很畅快。
望着眼前越堆越多的钱和四周诸多越来越黑的脸,罗晞终于有些玩乏了。
“郎君,若是再不走,街上的客栈都要关门了,我们可不能宿在这里。”阿姝故意压粗了嗓子,在罗晞耳边悄声提醒道。
罗晞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更何况她的确不想宿在行露馆内。
她这般俊俏的“郎君”,难保没有两个小娘子想要以身相许的,万一被人发现她是个女郎,过几日就不好再混进来听柳娘子抚琴了。
她抓起一把桌上的碎银子递与阿姝收好,剩下银钱的往身旁的小娘子面前一推,就要带着阿姝离去。
罗晞旁边的一个赌徒见她要走,猛然上前扯掉她嘴边的假髭:“怎么,赢了钱就要跑啊,连风流都忘了,我看是毛都没长全,风流不起来吧!”
围观的人皆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被人靠近扯掉假髭,罗晞一惊眉头微蹙,却很快镇静,神色未变。
阿姝暗道一声不好,女郎和大都督一般,越是生气越是不露声色,可是除了夫人,没人能从中讨到好处善了。
她面上同情之色骤起,倒不是同情这个混蛋,而同情她自己,今夜,怕是真出不了这行露馆了。
喧闹嘈杂之声中,隐约传来几丝断断续续的琴音,罗晞眼珠一转,嘴角噙了一抹冷笑:“好,既然你不服气,那小郎我便再陪你堵上一局。”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珏:“看好了,这是块上好的昆仑美玉,你若赢了此局,便归你了。”
罗晞边说边将玉珏往桌上一放:“若是你输了么,小郎我今夜本是来听柳娘子抚琴的,就烦劳你跑一趟楼上,把柳娘子请出给大家抚上一曲。”
罗晞望向看热闹得众人:“诸位说这个主意如何啊?”
众人纷纷赞道有趣。
这泼皮赌钱吃酒眠花宿柳一向得意,见罗晞赢了钱便走心生不忿,又见她年幼面生且只带了一个瘦弱的小厮,就有意调笑嘲弄几句耍耍威风。哪知竟会被罗晞反将一军。
要知道柳娘子可不是这馆中召之即来的寻常女妓,平日出行皆是仆从婢子环绕,哪是他能请得出来的,更何况,柳娘子眼下正待着贵客,虽不知道这位贵客是谁,估计也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物。
不过他若是拒绝么,确是要大大折损了颜面,以后还如何在襄州风月场中玩耍?
“便是奉上这美玉也未必请得动柳娘子……不过若是你同意我的赌法,也不是不可以和你再堵一局。”泼皮望着玉珏上闪烁的温润光泽,计上心头。
“你要如何赌?”见到鱼儿上钩,罗晞来了兴致。
“我们摇色子定输赢,第一局我先摇,你猜,猜中点数算你赢;第二局我说点数,你摇,摇中点数算你赢,若是你两局都赢了,我便去请柳娘子,否则,便算你输,怎么样,小兄弟,敢不敢和某赌上这一局啊?”
“这……要赢,也太难了些吧。”旁边众人纷纷道。
罗晞将桌上的色盅推到那泼皮面前冷冷笑道:“好,我同你赌,你先摇吧。”
众人皆安静下来,伴着远处传来的一缕缥缈之音,色子在色盅内叮当作响,随即归于平静,那缥缈之音却渐渐变的婉转悲亢。
“好了,你可以——”
“一四一”那泼皮的话还没说完,罗晞已拿麈柄按住色盅,飞快地报出数字。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馆中的小厮上前将色盅揭开!
“真的是这三个数!”
“好啊!”
“太厉害啦!”
“居然真被你猜中了?”那泼皮瞪大了眼睛,还好,他长了个心眼,还有第二局,量谁也没有这样连续的好运气!
猜?罗晞鄙夷一笑,猜又怎么能猜中?她当然是听出来的,她是怎么听出来的?还不是被她父亲虐出来的。
她阿娘虽然连个荷包都不会缝,却很有些为母的担当,早早请了技艺高超的绣娘教阿姐和她穿针引线,她小时候那样活泼好动的性子怎能呆得住绣房?
当她举着被扎的马蜂窝一般的小手爬到最疼她的阿爷怀里撒娇打滚时,她阿爷凝视她红肿的胖手半晌道:“所以你是不想学绣花了,要跟着阿爷我学射箭?”她当时只当阿爷要带她去军营里玩耍,便满口答应下来。
等到过几日她兴高采烈扛着特地为她制的小弓弩和阿娘阿姐挥手道别去了军营后,发现她实在高兴得太早。
阿爷告诉她,身为女郎,即便长大之后,她也不可能有力气拉得开远射的长弓,若是不到近前就被对方射中,即便射的再准也无用。而要在自己拉弓前成功躲过敌人从四面八方射出的乱箭,光靠两只眼睛怎么够?
所以,她被蒙上眼丢在了旷野之中,然后……“嗖嗖”得凌空之音便在她耳边不断响起,刚开始是树枝,后来是去了箭镞的弩箭,再后来便是寒光泠泠的暗箭。
罗晞握住扣在桌上的色盅,从怀中掏出刚刚那个小娘子送得绣帕蒙上眼睛,打了个哈气道:“该我了,你想要我摇个什么数?”
那泼皮看罗晞如此这般漫不经心举重若轻只觉得又气又恼又
惧。
“你若能摇出个一柱擎天,我便服了你!”
“那便摇一个一柱擎天!”
“还要叠起来的每个色子最上面都是一!”见罗晞答应的干脆,泼皮心生三分畏惧,又补充一句。
叮咚之声复又响起,众人皆摒气凝神,当远处琴音渐渐曼妙明快之时,罗晞将手中色盅停下,她解下绣帕望向伺候一旁的小厮:“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