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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柳黑虎三兄弟已经把屋子收拾得整齐干净,把几个人的包袱也放在屋子里。老妇人和四儿也已经备了一桌的吃食。
除了四儿几人带来的烤鸡烤鸭,其他都是素食:一大钵南瓜,一大盆青菜,一大盘馒头,一大盘鸡蛋炒粉,还有一大钵丝瓜汤。
老夫妻见柳黑虎四人性子都很豪爽,于是告知说自己姓霍名柳根,三个女儿已经出嫁,两个儿子都在落凤关从军。这两孩子的父亲是长子,媳妇娘家在樟树岭,这些天娘家建房回去帮忙了。次子还没有婚配,和他兄长一样,很少回家。
柳黑虎道:“我小时随父母去过赤山县走亲戚,后来听说亲戚一家遭遇变故都没有了,我父母也先后去世了,所以我再没有来过这里。”
老妇人道:“客官有亲戚在赤山县?不瞒你说,我祖上也在赤山县。后来我很多亲戚都在那里。不知道你亲戚是城里的还是乡下的?怎么可能一家子都没有了?”
柳黑虎道:“我记得先在赤山县城住了一个晚上,然后去亲戚家里,好像离县城还有几十里呢,那地方好像叫柳家庄。”
霍柳根听了笑道:“是吗?你说柳家庄?我母亲娘家就是柳家庄的,所以才给我取了柳根的名字。母亲健在时,我每年都去柳家庄。自从母亲病故,几个舅舅先后去了赤山县城,加上前几年路上有叛军匪盗,就再没有去过那里了。”
柳黑虎听了顿了一下道:“原来是这样。不过快二十年了,现在哪怕我去了柳家庄,也找不到原来亲戚的家了。况且当年我父母说亲戚家出了大事,一家子都完了。”
霍柳根听了惊讶地问道:“一家子都完了?你说的亲戚是不是自家人闹出人命案,房子也全烧了的那户?”
柳黑虎道:“我不大清楚,好像是一家子五六个在不到一年都死了,所以就再没有来往了。”
霍柳根道:“我记得十多年前的一次正月,我去给姥爷拜年,听姥爷说起过一件事情,有一家子好几个人都死了。那家人本来好好的,谁知道成亲不久的大儿子突然落下山崖死了,这对父亲可能伤心太过,也相继死了,他本来还有一个儿子在县里做捕快,但是很少回家,女儿十多岁,也不知道死了还是外出了,那个年轻的媳妇就改嫁给了丈夫的堂兄。突然有一天晚上,那家失火,一栋本来不小的宅子,都烧了。次日天亮报官,找到屋子里两个烧焦的人,可是却没有脑袋。有人怀疑是柳家那个做捕快的儿子做的事情,因为巧的是他确实不见了。这件事情,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
柳黑虎故作惊讶地问道:“怎么会是这样?那一定是他们家。不过我记得他们一家都很好的,怎么可能会有杀人的大事灭了门?”
霍柳根道:“谁知道呢。那家没有了人没有了宅子,几个同族因为都穷,也没有去官府打探过后事,所以现在除了满三十岁的人,只怕都已经忘记这件事情了。你们不知道,前年在这里的战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全家绝户的好多,穷人富人又如何,成千上万的人,不过一下子就没有了。”
柳黑虎道:“我们河南也一样,不过我住的地方偏僻,所以没有这么糟。那段时日,我几乎没有出过十里外的地方。”
霍柳根道:“那是你运气好。你看我这个地方也很侥幸。若不是罗将军带着官军抵住那些乱军,我们一家只怕也没有命了。可惜罗将军在剿灭贼寇最关键的一战时战死了。”
柳黑虎道:“那个罗将军是冀州北辰侯府的人么?”
霍柳根道:“正是呢,听说是北辰侯的亲弟,排行老二,人称二虎将军。赤山县城的东郊,现在还为这个罗将军建了一座庙宇祭祀他呢。每年他的忌日,去的人可多了。”
一时吃过晚饭,四儿帮着几人洗好衣服,想到明日要赶路,都很快歇下。
次日一早,当四儿起来时,只见柳黑虎矮子严成几个正在院子里喂马,霍柳根夫妻两个在后面厨房备早餐。
四儿去厨下帮着张罗,见老妇人已经蒸了好些地瓜,说是今儿一早在地里挖的。
不一会儿,早餐已经备好。柳黑虎见虽然都是素食,但是鸡蛋鸭蛋装了半个脸盆,不由感动——因为这家子实在贫寒,家俱衣物,都很陈旧。尤其两个老人身上的衣服,补了好多补丁。
吃过早餐,柳黑虎从包袱取出一百两现银放在桌子上,向霍柳根夫妻告辞,老夫妻两个惊讶不已,再三推脱不接。
四儿忙道:“大娘,大伯,我们是生意人。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昨晚若不是你们收留我们,也许我们就露宿山野了,收下吧!说不定以后我们经过这里,还来你们家住呢。”
老妇人听了,只好再三道谢,要将没有吃完的地瓜鸡蛋让柳黑虎几人带上,柳黑虎忙说自己前面好几处有熟人,很快牵马告辞离开。
快到午时,柳黑虎几人来到樟树岭姑妈家,两鬓斑白的柳姑妈正在院子里晒豆子,一时没有认出柳黑虎。
四儿想起当日在这里治伤的情形,不由感叹,抢先一步对柳姑妈道:“姑妈,你不记得我们了?”
柳姑妈细细看了一下几人,惊道:“是黑虎木儿?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子!”
柳黑虎看了一下四周,并不见他人,忙问道:“姑妈,姑父表哥表嫂还有孩子们呢?”
柳姑妈忙道:“你姑父在做饭呢。你表哥表弟他们,都在城里帮人做事,租房子住在城里,家里现在就我和你姑父呢。”
正在这时,听到声音的柳姑父走了出来,见是柳黑虎一行,忙招呼几人坐下道:“黑虎,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六七年了,都没有听过你的消息。”
柳黑虎忙道:“姑妈,姑父,我现在在平安州渭源镇。这次木儿说要找她妹妹,所以一路找来。先前孩子还小,走不开。”
柳姑妈听了,眼里闪现泪花道:“黑虎,为了柳家现在就你一脉。几个孩子了?都多大了?你们两个都出来,孩子们怎么办?”
柳黑虎忙道:“姑妈,我儿子已经六岁,女儿三岁。矮子也有了一个女儿,孩子们都矮子媳妇看着呢。这些年我和木儿矮子夫妻两个,在那里开馆收徒教习武艺,买了宅子田地,日子也过得去。”
柳姑妈听了感叹地说道:“有武艺好。你表弟上次还说,可惜他不会武艺,要不也可以在城里谋个官差。现在他们都住在城里,孩子都送在学馆读书呢。若天下太平,城里也确实好。黑虎,木儿,以后孩子一定要学文习武,最好谋个一官半职才好,也可以光宗耀祖。”
柳黑虎笑道:“姑妈说的是。我在想着,等我多赚了点钱,也搬到城里住。让孩子们不再像我现在这样到处奔波。”
柳姑父道:“学文习武也不一定要去官府谋差事,做儒商做武师都好。你们先坐吧,我去炒菜。”
柳姑妈忙道:“老头子,黑虎他们难得来一趟,杀只**,我去拿鸡蛋。”
柳姑父道:“好,我现在去。对了,黑虎,你们几个帮我去网鱼,我给你们烧鱼吃。”
四儿听了忙道:“姑妈,姑父,要做什么,你们只管吩咐,不要把我们当客人。我们在这里要住一晚,明日回去,要麻烦姑父姑妈一天呢。”
柳姑妈忙道:“这怎么是麻烦?不要说你们是我娘家人,就是真正过路的人,也当如此。当年要不是你们给的银子,现在你表哥表嫂难能在城里安身?这些年家里有地,宅子也重新修葺了一番,才有现在的样子。”
柳黑虎几人亲自动手,半个时辰后,午饭已经备好——这是柳姑妈家好久没有过的一次丰盛热闹的午餐,四个男人,喝完了两壶酒,煮的一直大鸡也吃得精光。
一时饭后,柳姑妈又让柳姑父去镇上买了几斤牛肉一只老鸭,还带回了两只猪蹄。柳黑虎三兄弟和四儿歇息起来,帮着一起收拾院子晚餐。当夜幕降临时,这家农家院子已经已经焕然一新。
次日早饭后,柳黑虎给姑妈姑父又留下一百两银子,然后告辞而去。
因为怕牵扯原先占山为盗匪的诸多事情,柳黑虎到底没有告知妹妹路珍珠还活着一事。
七月初四日,柳黑虎四儿一行四人,终于回到了渭源镇。
柳珍珠和菜花一起照顾着三个孩子,十分尽心。柳黑虎和四儿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张罗珍珠和严成的婚事。
现在有了充足的银钱,除了商议珍珠和严成的婚事,其次就是商议搬家之事。渭源镇太偏僻,兄弟几个商议再三,决定让柳珍珠和严成先进京张罗一切:到京城购买一间商铺,到时让柳珍珠和严成两个经营,在京城郊外选置田地买好宅子,柳黑虎和矮子两家在郊外居住。
为了方便严成和珍珠去京城,柳黑虎将他们两个的婚期定在八月初二。渭源镇的房子田地,柳黑虎和矮子也想法在明年开春转买。
回归尘俗生活的柳珍珠,有四儿菜花两个能干的嫂子,很快适应了眼前忙碌充实的生活。自己有一身武艺,严成的武艺也不错,两个人都在山上静修多年,柳珍珠相信,哥嫂给自己选择的生活肯定不会错。
八月初二初三日,柳黑虎在家给柳珍珠和严成举办了隆重的婚宴。镇上方圆几十里的年轻后生,很多都是柳黑虎的徒弟,加上柳黑虎四儿矮子三人为人仗义大方,镇上乡村很多得过柳黑虎帮助或有过交接的人,都闻讯前来贺喜。
两天的酒席,虽然都是按照渭源镇的婚嫁习俗,但是前来贺喜的人,柳黑虎让两个弟子在大门外备好了两箩筐的钱,吃完后每人一吊赏钱,这是渭源镇的大户人家都没有过的举措。
八月初十日一早,收拾好行装的严成和柳珍珠夫妻两个告别众人,带上足够的银钱,策马前往京城。
却说平城的萧丹凤,经过一个近一月的调养,身体终于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七月初一,从阴山回来的萧天翼,接到了父亲萧蓝的亲笔书信,告知说因为宣帝要仿效太祖南巡,让留下在京城理事,要等宣帝回京后才能返回。嘱咐萧天翼将萧丹凤抄好的经文一类,要在七月十五中元节之前让人送回西关。
岁月在静静地流淌,不知不觉,已经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
连续几年边关无事,今年的平城,中秋节格外热闹。虽然没有像京城那样倾城看灯的盛况,但是城楼上都挂上灯笼,街上所有的店铺也一样,在离帅府不远的地方,还允许三天开设夜市。
萧蓝还没有回来,萧丹凤和卓玛约好今晚一起去夜市逛。早在前几天厨娘告知,有两个平城最有钱的掌柜,这三天在夜市仿照京城中秋节的情形置灯谜写诗对以文会友,还有西域来的几个艺人,也会在那里表演技艺。
萧天雷和萧天明第一次在这里过中秋节,萧天翼想到他们来年各个毕竟只有十三岁,许他们一天告假出去逛。兄弟两个听说萧丹凤和卓玛去逛夜市,都说要一起出去。
晚饭后,依旧一身公子装扮的萧丹凤和莲儿两个,和萧天雷萧天明一起出来,正遇上也一身男儿装扮的卓玛。
“姐姐,我已经去那里看过了,那里的烤烧饼和葡萄汁可好吃了,一会我请你们吃。”
卓玛兴奋地告诉萧丹凤几人。
萧天雷笑道:“卓玛,你以为中秋节出来只是为了吃东西?我们都是习武之人,平常大吃大喝打打杀杀倒没有什么,但是今日是中秋节,要学古人的斯文才好。”
卓玛忙道:“二公子,偏你们这么多礼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圣人都说过,民以食为天。不吃东西,还有气力斯文才怪。一会儿你不吃,我们四个人吃,看你会不会流口水。对了,世子爷呢?”
萧丹凤忙道:“天哥哥今日要当值呢,出去巡视了。走吧,卓玛,我好像闻到香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