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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说来,组织结构本就极为松散的萨满教,能站上台面并且说得上话的人,眼下除了身份略嫌尴尬的孙少爷沈归以外,就只剩下这位半死不活的大护法何文道了。尽管萨满平日里都是同教同宗,可彼此之间并没有很深的交往。不过毕竟是历经千百年,分别由各自的师徒一脉派系,有谱有序的传承下来,随便往上顺几辈,都多少都有些交情。
所以当齐返带着一众牙行小兄弟,分别去寻找附近的萨满之时,没想到才只是开了个头,对方便立刻应承下来。
目前的沈宅,虽然周围环境有些喧闹嘈杂,但听上去也充斥着十足的烟火气息。真可谓是巫医两家欢聚一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尽管经过几番交替会诊,何文道还是那个病怏怏的何文道,但分属不同派别那些五光十色、又精彩纷呈的花活,却已经换过好几轮了。
孙白芷自打刚才,就被那班巫医手中的铃鼓法器给扰得心乱如麻,只得放弃了需要安静氛围的听脉,转而伸手捏开了何文道紧闭的双唇……
“这什么味呢……”
这一捏开嘴巴不要紧,差点把毫无心理准备的孙白芷给熏出一个跟头去。他干呕了两下之后,便从医箱之中,拿出了两根扁筷子相仿的木棍来。他夹起何文道的舌头,只观察几眼又摇了摇头,回头跟沈归说:
“今天阴天,什么都看不清楚,太暗了……”
沈归闻言直接点燃了桌上的一盏油灯,又拿来了两盏铜镜,一面摆到了油灯旁边,另一面则拿在自己手上来回摇摆着,调整折射的角度:
“你看他这模样,哪还能等到下一个大晴天啊?你先凑合着看吧”
孙白芷眼前一亮,皆因为他发现有一道聚集的光束,正由沈归手中的铜镜开始,直接照射在何文道的嘴边。他只是微微一想,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油灯点了点头:
“没想到……你小子还有点私货啊……”
说完也不再理会沈归,也顾不得避讳何文道嘴里的恶味,专心致志地向他口中看去。这一看,便观察了足有一刻钟时间,直到沈归的手臂都酸了,孙白芷这才直起了身子,长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大问题,敢情全都伤在了内里呀!按照他口中的气味来看,应该是从咽喉到食道、乃至胃囊部分,都出现了大面积的糜烂。也许,这也是导致他食欲不振、又不肯说话的原因了。”
孙白芷说完,又歪着脑袋陷入了沉思之中。沈归听到他的说法,也是有些奇怪:
“也就是说,他食欲不振是不能吃东西、不肯说话是不能发音?”
孙白芷听到这里,倒是摇了摇头:
“他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一个能活着走出御马监的犯人,受的伤也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他目前咽喉部分的确有着大面积的红肿溃烂,但还不至于到发不出声音的地步;再者说来,既然他能呕吐,自然也就可以吞咽,所以按照我的推断,他这根本就不是身体的问题,而是心中的问题。也不知道他在那御马监的监牢之中,究竟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沈归听到这里,脑中第一个念头,便是厌食症三个字。他只思索了一会,便眼神一亮:
“小返……齐返!你拿上一百两金子,去找会友楼的掌柜。就说要借他家厨头——宋行舟,来我们沈宅帮忙开席。”
齐返斜着眼睛看着沈归:
“你知道一百两金子到底是多少吗?要是能再添点,整间会友楼都买得下来!现在光借一个厨头你就扔这么多银子,是不打算过了吧?”
“你懂个屁!这金字又不是给他会友楼的,而是宋师傅的身价……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就去把人给我带来就行!”
孙白芷一听沈归刚才的话,立刻开口:
“他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咽口水都困难,你光请个厨子有什么用啊?”
“人是铁饭是钢,吃不下饭什么病都好不了!”
就在二人争论何文道的病情之时,傅忆却凑到沈归耳边说了几句话,沈归目光一滞,便又恢复如常。他拍了几下巴掌,用目光扫过每一位注视他的巫医,待场面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才用轻松的口味说道:
“我已经请了一位能治好何护法病症的高人,咱们还是移步到正厅,在下有要事与各位萨满大人商议!”
说完,沈归便带头走出了房门。
而与此同时,幽北三路皇宫之中,一干大佬也在为边境之乱劳心费力,反而太子颜昼的寝宫——东阳殿内,倒是一派祥和之气。
“李总管,不知此时冬暖阁内,诸位大人与我父皇商议之事是否要紧啊?我父皇的身子最近不太爽利,若是被些许小事拖垮了龙体,可是我这为人长子的罪过啊!”
太子颜昼笑眯眯的推过了一挺小臂长短的碧玉如意,又喝了一口茶,朝下手处端坐的内廷总管李清正色说道。
他这番话,明面上是对父皇的近人表白孝心,实际在推过这挺玉如意之后,李清便已经十分清楚,他这些话都是在对自己说明,他想要“购买”的消息类型。
于是李清也不作推辞,大模大样的把如意塞进了袖口之中,而后便仔细的看着掌中茶碗,漫不经心地说:
“太子爷有此孝心,陛下知道后一定会非常欣慰的。不过虽然陛下龙体微有小恙,但我幽北三路日进正面临着强邻大军压境,边境之上已是剑拔弩张,恐怕还要靠陛下的高瞻远瞩乾坤独断,带领着所有幽北军民百姓人等,度过眼前难关啊……”
李清这头一句话,分明就是在暗示自己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陛下表彰太子的仁孝之心。当然,这不过是太子向自己高价购买消息的附赠品而已。
其实在目前整片华禹大陆之上,也只有颜昼自己最清楚整件祸事的来龙去脉了。颜昼虽然计划不周,但也只是因为阅历不足,并不是他天生愚笨才做错了事。眼下他根据御马监的确凿消息来源,很容易就得出一个结论——我好想闯大祸了!
但此时自己还能安然的坐在东宫之中,与李清喝茶谈话,也就证明还没有人,能把自己贿赂张黄羚,借兵“行劫”乃至全军覆没的蠢事,与眼前的幽北的边境危机联系在一起。也就是说至少目前看来,自己还是暂时安全的。
迷迷糊糊地送走了李清后,心里七上八下的太子连头都没回,直接摆驾去了自己母亲——也就是皇后李怜的宫殿,坤安宫。
“母后,儿我好像是闯了大祸,您可不能不管儿子啊……”
饶是颜昼如何的计划不密而闯下大祸,但仍然也是颜狩亲自培养出来的唯一接班人。在他身上的优点与缺点,都与其父颜狩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实打实的是父子连心。
以前宣德帝颜狩若是遇见麻烦,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当时还掌握军权的老王爷郭云松;他虽然心中恨透了这个天天看管自己的糟老头,但真遇见了什么事,只要一股脑全扔给那个老头,就定然能毫无纰漏的圆满解决。
而在自己亲手扳倒郭云松之后却没想到,本是自己准备好的第二甩锅顺位——丞相李登会变得更加滑不留手,简直就到了片叶不沾身的境界。不过还好的是,此时的御马监已经初具规模,那郭云松空出来的位置,也就可以暂时交由陆向寅来兼任了。
当然,如此一来,宣德帝阴险虚伪的名声也算是落在了实处。
表面上看似兼听则明虚怀若谷,暗地里就派陆向寅去锁人抄家,虽然问题能够很快地解决,可颜狩的名声也逐渐变臭了。这明暗黑白的手段都搅合在一起,果然是件不讨好的蠢事。
没想到颜狩自己的屁股现在还没擦干净,自己的长子又捅了一个马蜂窝。而且这个他精心培养的接班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居然与他也如出一辙——找人顶锅!
如今颜昼心中的人选,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就是李登的胞妹,幽北三路的皇后——李怜!
颜昼深知其母的性子。李怜这个皇后娘娘,真可堪称当世第一的女中豪杰。若不是因为这个女儿身拖累,那么东幽李家如今的家主之位,早已是她的掌中物盘中餐了。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身份崇高且才思敏捷的当世奇女子,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护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