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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是看似有了一片‘光明未来’、又唾手可得之人,大多都会生出一副志在必得的心思;而生出了这种心思、又被对方看出端倪的话,就只能落个被狠狠地割伤一刀、放出满盆鲜血的下场。
这个浅显的道理,就连每天去市集上买菜的大娘们都十分清楚,并且还琢磨出了独门破解之道:要么就装作不买走人、要么就跟摊主编排货物如何如何的不好,想法设法也要杀下价来,谋求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这道理再简单不过、可志得意满的李三林、却显然将要在这个地方狠狠地摔上一跤。
作为李家的‘全部未来’、李三林谋求开辟一条属于自己的商路,这也是理所应当之事。而李三林如今提出的这种要求,对于‘隐形富二代’沈归来说,当然更是求之不得的美事。
而他这作死的行为,与李皋和颜昼的错误也是如出一辙:本来拖下去就是必胜之局,非要画蛇添足、自作聪明地多加上几份‘保障’,以求达到完美无缺、天人合一的境界;殊不知这做事与做官一样、做得越多、露出破绽也就越多。
沈归装模作样地踌躇了半晌,这才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一叠银票,仔仔细细地数出了五十万两、故作豪气地说道:
“既然哥哥愿意救我一命,我也就不再瞻前顾后、免得伤了哥哥的一片好心!这五十万两银子就放在哥哥这里做定!生意成了,就是老天爷赐给咱哥俩的一场缘分;不成,就当兄弟给哥哥的打酒钱!反正我一个无亲无靠的将死之人、要这么多银子也没什么用了……”
别看如今齐雁嘴上说的豪气干云、方才数银票的动作却仍然小心翼翼。这等言行不一的矛盾做派,落在富家子弟出身的李三林眼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他根本没打算黑他的银子,是真情实意地想要结识几个未来的合作伙伴。
如今既然自己打算做件好人好事、也就索性把好人做到底,直接卖个大人情给他……
“我知道兄弟在担心什么,不过,你我弟兄是君子之交!这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我既然收了你的定金,就免不得要留给你一张字据!如此一来,就算我李三林能跑,那么大的李家还能跑到哪去啊?你也别怪哥哥口气大、这五十万两银子虽然不是什么小数目,可若是扔在我李家这条大河里面、却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那是那是……哥哥是李家的继任家主,又怎么会把这点小钱看在眼里呢……”沈归一面兴奋地说着、一面不住地搓着双手。随即,他又咬了咬牙、从怀中数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推到了李三林面前:“这是我这做兄弟的、给哥哥您的孝敬……”
看着他这副模样、自觉已经掌握了主动权的李三林,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桌上那张大额银票,伸手又推了回去:
“兄弟你方才也看到了,那李家的继任家主之位、早已是哥哥的囊中之物了;你别看压在李子麟身上的注码也不少、但你去出去打听打听,有哪个大荒城本地人,是压了他的重注?那些押宝在他身上的人,大半都是来串货的外地商人、纯粹就是因为他的赔率高、还有他那一身的‘老爷皮’,看着唬人而已……”
“那是那是!早就听人家说了,那李知府为人懦弱无能、是个只知道听话办差的应声虫;之所以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因为李丞相可怜他那孤苦无依的出身罢了……那李丞相观人识才是何等的精明、又怎会看不出来你们二人之中、哪一位才有真才实学呢?”
李三林被沈归几句马屁‘拍’的极为舒服,如今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带上几分欣赏之色:
“没想到兄弟也颇有几分见识啊!依我看,你应该也不是个简简单单的行脚商人吧……不过我也明白,你们这些出门在外的人,总要多备上几副面皮来,用以自保啊!不过,无论你是什么人,都要记住一点:今日与你做生意的人、就是我李三林,与李家无关……你明白吗?”
沈归故作仔细思索了一番,又仿佛突然有所领悟一般、开口便要说话、却反而被李三林用眼神给顶了回去:
“明白了就好,咱们弟兄心照不宣……哈哈哈……”
夏季的天色,亮的特别早。在沈归走上大街之后,天色已经开始由黑转亮起来。而在他怀中的那一张盖着李三林手章的定金字据,也让他大有满载而归之感。有了这张字据傍身,自己来这一趟大荒城、就绝不可能空手而归。
其实,以如今的幽北三路看来,太子颜昼虽然已经占尽了上风,但是实际上的局面、却远不如他想象的那般乐观。
单说‘东幽王’李登的态度,如今已经逐渐明朗了起来。多亏颜昼与谛听的暗中媾和在先;又利令智昏、联合李家外戚谋夺李登祖业在后;当然,让李登痛下决心、彻底放弃颜昼这个‘亲外甥’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发生了李乐安遇刺之事。
只要知道李登这个名字的人,也都知道他这个幽北丞相、是一位出名的‘女儿奴‘。
而中山路的裴涯呢,虽然还不知道他与郭兴之间发生了什么‘起承转合‘,但是目前整个中山都府军、也都处在按兵不动、或者说是‘坐观风向’的蛰伏期。
按照常理来说,先帝暴毙身亡、身在边关统兵的各路总督都应该在第一时间入京奔丧;除了可以表明‘拥护新帝‘的个人态度之外,也能证明自己没有趁乱谋反的狼子野心。
可如今的中山路,既没有整备军械操练军卒、也没有呈上哀奏、自请入京;这番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让谁都摸不清楚,他裴涯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这个状况对于正在较劲的颜家兄弟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这敌不动我不动、主打‘防守反击’的姿态,只有对阵双方用出来才算合理。若这种冷漠的反应、真的是裴涯采取的一道计策的话,那他也太拿自己这个傀儡总督,当成一回事了。
而如今奉京城里的风向、早在各路‘造谣高手’的共同努力之下乱成了一锅粥。在这样的情况下,大萨满何文道的的民间声望,竟然隐隐有了比肩李玄鱼的趋势;而颜昼这两个字,在却反而在一夜之间、与一切‘不文明词汇’沾上了关系。
按照沈归的想法,无论眼前还有多少问题没有得到答案都好,只要东幽路的象谷破土而出、所有的布局便立即展开。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天衣无缝的必杀之局、即便看起来如何完美无缺、也终究会有被隐藏起来的破局罩门存在。
完美无缺、也就代表了处处都是破绽。布局之人的能力高低、也是体现在如何利用和掩盖那些罩门之上的。
被塞了一脑袋‘勾心斗角’的沈归、终于还是走到了李财府上。如今虽然天色已经蒙蒙亮起、但大街上却还是一个行人都没有。街边偶尔传出的几声犬吠、映衬的这座大荒城更加的冷清萧索了。
意兴阑珊的沈归、此时连‘绕府一周‘这等’行业守则‘都懒得遵守了,只是双膝一弯、轻轻跳起身子、双手扒在李府院墙之上,随即便仿佛一只年迈的老狗一般、‘踉踉跄跄’地落入了李府之内。
以往的沈归。都是严格遵循规矩行事;今日可能是被狗叫的有些情绪低落、也就省去了这个麻烦的步骤。
不过,无论什么江湖规矩、就有它必然存在的道理。
沈归身形才刚一落地,便与正站在院中的一男一女、瞪了一个面面相觑。
院中女子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身穿一身轻薄通透的鹅黄色纱罗汗衣,正站在花园之中;而府门前的那位男子,看年纪大概也在二十岁左右;与沈归一样,做青衣小帽打扮、身上也背着个褡裢,借着蒙蒙的天色看去,五官模样还算是颇为清秀的。
这幅尴尬局面之下。三个做贼心虚之人、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沈归刚刚看到这一男一女,心中便已经明白了几分。想来对面这两位,应该就是白天自己前来盗书之时、正房屋中的那一对‘苦命鸳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位小货郎,也算是自己一个素未谋面的‘合作伙伴’了。
而穿着十分简约的那位女子——也就是李财的夫人吴氏,看着沈归的打扮,又回头看了一眼情郎的打扮,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叫嚷。皆因为在她看来,这二人穿装打扮都一模一样、看造型应该属于‘同事’关系;莫非这‘死鬼’事先安排了一位兄弟帮他盯梢?难道是此人看到我家老爷将要回府,是来通风报信的?
而那位小货郎倒没想的那么复杂。他只是看了看沈归的打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好一个淫妇!‘交班’的时间都安排的这么紧张!我原来还当你勾引我,是因为我这个人品貌出众呢;敢情你喜欢的竟然是货郎这个‘职业’,换谁来都行啊!
当然,还得说是沈归两世为人,见惯了大场面,在一片死寂的李财府上花园之中,最先开口、打破了这个尴尬局面。
他先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而后又右手掐指、小声地念叨着什么;最后才抬起头来、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傻站在李府门前的货郎,由衷地说出了一句:
“哥们……你这身体真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