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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以刘半仙天灵脉者的能力,怎么算‘战斗力’也不会在刀疤男之下;既然刀疤男都能单枪匹马、就把李家宅院给杀了一个通通透透;那么刘半仙想让李家彻底在大荒城除名,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沈归却无法把所有的问题,都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解决。因为他与颜青鸿、乃至李登,如今都急需一个安稳的东幽路;无论是土地还是民心、都容不得再出半点差错。
所以,收拾这爷孙俩的最好方式、便是让他们彻底声名扫地、成为在幽北三路都人人喊打的两只过街老鼠。
所以,沈归如今面对这位外软内刚、胸有成竹的李家大长老、并没有贸然祭出刘半仙这个‘大杀器’;反而他只是招了招手、便有两位独臂乞丐从祭坛后方拾级而上,每人都端着一个大号的木匣子,平稳地把它放上供桌以后,便一言不发地跳下了祭坛。
“各位李家高贤、诸位相邻百姓:今日,本护法也带来了两道祭物!有此神物供奉神灵、定可保我东幽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说罢,沈归伸出双手,同时打开了两个木匣…
待在场众人看清盒中之物、皆是一片哗然之色!这两个木匣之中所装贡物,赫然是睁着眼睛的两颗男性头颅!而且这两颗头颅,原本还属于大荒城街面上两位风云人物:一位,是李三林李大少爷府上的总管李财;而另一位则是他府上的门房高老爷。
对于那些百姓来说,无论是李皋还是李登、与自己的日常生活其实都没什么联系,就犹如高高坐在金殿之上的皇帝老儿、敬畏但并不惧怕;而他们所惧之人、无非就是这等拿着‘鸡毛当令剑’、横行乡里为非作歹的狗奴才们!比如若是他李皋想要百两纹银,那么这些下人最少也要在百姓身上抠出三百两来!一份上缴宗族、一份留给自己、另外一份呢,则用于给自己铺出一条通天大道!可以说这些‘获赐李姓’的恶奴们,个顶个都是阴狠贪婪的虎狼之辈。
而在场的诸位百姓、虽然早就恨这二人入骨、无一日不希望这些恶奴们于梦中暴毙;但他们今日亲眼见到了这两只‘贪狠豺狼’的头颅,被装在木匣之中、摆在了祭台之上,却并没如同沈归想象的那般欢欣雀跃。
尽管沈归灭杀了这两头李家门下‘狡狐’,但李皋这只老奸巨猾的‘猛虎’,却仍然面色如常,浑然没有半分惊惧之色。
李皋并不是一个蠢人,之所以他会养着这些外姓人、还准许他们用李家的幌子招摇撞骗、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用他们来为自己‘趟雷’!而如今这两位‘忠心义仆’触雷身亡、也称得上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了。
“不知我家这二位忠仆、是何处得罪了护法大人?才引得您如此大发神威、私下对他们处以如此‘极刑’呢?”
即便李家在东幽路一手遮天,若是想要处罚哪个奴才,也必须先请下大荒城衙门的一纸公文、准许宗族自行裁决,才能算得上是名正言顺:这是幽北三路朝廷的律法、也是颜家为数不多的‘面子’之一。
幽北三路律法:无官准,而擅动私刑者,流放十年。
在李皋想来,既然他沈归占着萨满教的大义、那么自己也可以依照朝廷律法来制约对方;若是沈归没有另外的准备、就只能被顶出一个哑口无言来,场面上也就居于被动了。
单就如今这么一件‘小事’也能看得出来,先帝颜狩为何会心心念念地想要淡化萨满教在民间的影响了。正所谓家口千口、主事一人,这萨满教和朝廷、总得分出一个主次关系来才是啊!
沈归面对李皋的‘反将一军’,只是伸出右手,随意地摩挲着李财那颗头颅上的几根银发,语带垂怜地说道:
“李皋老儿,你收买人心、安抚民怨的招数,其实也并不算高明;无非就是暗中指使这些门下恶犬为非作歹;等到民怨沸腾之际、再把这些狐假虎威的狗奴才,推出顶罪了事。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其实百姓们心中都十分明白;之所以他们会配合于你,并不是你这手段如何的高明、而是他们再没有别的生路可走而已……”
说到这里,沈归先打量了一下在场耕夫百姓的神情,发现俱是一片麻木不仁之后、便又从怀中掏出一些阿芙蓉膏来,在众人眼前一晃,开口怒斥道:
“这种东西叫做阿芙蓉膏、就是你们最近刚刚分到手中的新谷种。这种烟膏会让人极度上瘾、每日若是不吸上几口、便会浑身痛痒难当、求生不得而求死不能;即便你有万贯家财可供购买此物、可久服之下仍然会身染重疾、衰弱短寿、最终被抽干成为一具骷髅、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此物,乃是这世间至恶至毒之物,你们平日里辛苦劳作、耕种的都是能活人的粮食;可如今这李皋老儿、却要你等亲手把那恶毒之物耕种出来、贻害幽北百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沈归这一番话,说的极为慷慨激昂;可惜的是,台下的平民百姓们仍然还是一脸麻木的望着自己,不发一言。看他们的神情,就仿佛沈归方才所说之事、跟自己毫无半点干系一样;而李家那些外戚们,更是神色轻蔑地朝着沈归指指点点、低声议论调笑起来。
李皋听完沈归的话,面色当然变得极为凝重。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回头看了看谛听的使者刀疤男、发现他竟然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激昂慷慨的沈归,自己也就放下心来,专心应付起这个‘幼稚的少年郎’:
“护法大人此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首先,我们东幽路今年改种象谷不假、但却绝不会贻害幽北百姓。想那‘药烟’是何等名贵之物、我幽北三路有多少人能有此等巨资、能够久服此烟呢?再者说来,我们种出这些药烟作物、贩运到其他地方贩卖不假,但老儿做出这个决定的主要原因,还是想为在场的百姓农夫谋求福祉。往常他们耕种粮食、一亩地不过就是十到十二两银子的收入而已;可若是一旦改种象谷、每年的收入最少也能翻出一个跟头去!如此看来,李皋我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沈归耳边听着李皋的狡词强辩、又看着台下众人的冷漠神情,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自己当然知道此物有何等危害、但这些穷苦百姓们,却根本不曾了解过这种阿芙蓉膏,又怎么会对它产生厌恶之感呢?正如李皋所言、这象谷一物、本身也是一味不错的药材、只是落到了某些人手里,才会变为今日这等‘索命恶鬼’。
而这些百姓之所以会麻木不仁、皆因为他们还挣扎在喂饱线上。连饭都吃不饱的人、也就谈不到什么善恶之分了;若是能把自家的收入翻倍、莫说是让他们种象谷、让他们‘种活人’都绝没有二话!
此时的沈归心有些凉,也彻底放弃了让李家外戚‘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他叹了口气,朝祭坛后面招了招手,一道白色的俏丽身影,便出现在了祭坛之上……
当‘活生生’的李乐安出现之后、整个祭坛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没错,李乐安的确是个大家闺秀、但也是在李登吩咐的‘散养’方式之下成长起来的;大荒城街面之上,有何人不知这个圆头圆脑的李家小郡主呢!前一段时间,李皋为她这个‘表妹’发了一场大丧,全城的百姓私下里也感慨其‘红颜命薄’、‘好让人不长命’。
可如今这位已经死去多日、牌位还供在李家祖先堂内的李乐安,竟然就这么活蹦乱跳地出现了!
好几位自小看着李大小姐长大的大荒城老人,顿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李乐安虽然出身高贵、但她自幼便心地善良、从不仗势欺人;对那些生活困苦的乡邻百姓、也经常会伸出援手。年幼的李乐安,便用自己买零嘴的份利银子,帮助过无数的大荒城乡亲熬过荒年。
一位年纪高迈的‘地把头’,此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踉踉跄跄地跑到了祭坛之下,仔细看清了李乐安的面容之后,颤抖着干裂的双唇、激动的说道:
“大小姐啊…老头子就知道你肯定没死!像你这么好的孩子,祖灵自然会保佑你的!他们说的时候我就不信,如今能亲眼看见您一面,死了也能闭得上眼了……”
这位‘地把头’年轻之时是李家的长工、有一年他的儿子被过路的流匪给绑了肉票、还是年幼的李乐安,从家中‘偷’出来一笔银子,才让保住了他儿子的一条性命。打那之后,这位老把头就在家中,为李乐安立了一座长生牌位,早晚三柱清香供奉,祈求这位‘小恩人’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李乐安当然不记得这个老把头是何许人也,她自幼过的便是抛头露面、随心所欲的日子;兴之所至、接济的穷人也多到数不胜数、又哪可能认识这个老把头呢?
于是,她也只能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而后又看向了远处饶有兴致的刀疤男。
“大小姐显灵了呀!”
李皋一见李乐安露面,眼珠一转、立刻跪伏在地上、高声呼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