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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断一臂之后的乌尔热连片刻都没有耽搁、迎面劈出了手中的草鬼;这一刀蕴含了她夫君的血海深仇、与这一生遭受过的所有委屈;那乌黑的刀锋仿佛割开了空气一般、带出了一阵阵诡异的嘶嚎!
这中年男子冷静地看了一眼刀锋所向、先是向后摆手,止住了周围打算一拥而上的谛听杀手;随后则一抖双肩、甩开外罩皮大氅的同时,从向后飘去的里怀之中、唰的一声抽出了一柄三尺长剑,直挺挺的直接迎上了草鬼那势不可挡的刀锋……
这柄草鬼刀,虽然不是什么声名在外的绝世神兵;可单锋韧程度而言,即便是对上沈归手中的惊雷春雨、左丘梁手中的三尺青芒,至少在百招之内,也不会露出丝毫败象;可如今对上这柄外观极其普通的三尺长剑、刀锋下劈剑锋、竟然犹如冰雪消融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这长剑当中割为两断……
乌尔热显然已经抱定了死战的念头,面对如此诡异的场景也丝毫没有停歇!当然,她也根本没打算能靠着一手苗巫古传刀法赢人;如今见草鬼被毁,她扬手便丢出了剩下的半截刀柄、整个人侧身以肩头前冲,誓要趁着对方格开刀柄的空袭、一举钻入对方内围;她是想以铁山靠的方式,拉扯双方的有效攻击距离,用贴身短打的方式,来瓦解对方的兵刃优势……
乌尔热的这一手应变策略,只是极其普通的技巧而已;凡赤手空拳者、与手执兵刃之敌搏杀,就绝对不可以任由对方拉开距离,这是连初学者都明白的道理。
然而这位中年男子却恍如未觉一般、面对着乌尔热矮身下沉撞来的左肩头、他不闪不避也就罢了,竟然还抬起自己的后脚跟,踏地借力前冲、用自己大敞四开的胸膛,主动撞向乌尔热的左肩……
如此一来,先不说被极其擅长贴身短打的乌尔热、拉扯到了自己最擅长的安全攻击距离;就单说她这直奔膻中穴袭来的一记肩撞、就根本不是靠着身体能够硬抗的招数!虽然此招的主要目的是拉近攻击距离,但经过乌尔热这种级数的高手施展出来、光靠着肩头的力道,也足够撞碎对方的胸骨了!
乌尔热望着这位男子主动大敞四开的怀抱、即便心中已经起疑,但她仍然还是抱定了一往无前、死战不退的念头,运上了全身的力道,直接钻入了对方的双臂范围以内;在肩头即将撞上对方胸骨之前的一个刹那,乌尔热自知此招他已然避无可避,竟然又迅速曲起左臂,改肩撞为肘袭,直接顶在了他胸口的膻中穴上!
毫无疑问,肩头与肘尖的力量集中程度,绝对不可同日而语!外家门有个说法,叫做过肘如刀;由此可见这肘尖的杀伤力,与刀剑可能也不遑多让!而乌尔热的这一记肘击,蕴含了乌尔热的满腔仇恨与全身的力道,精准的命中了对方的胸前死穴;即便是承受能力顶级的沈归,如果生受了这样的一记肘击,也难逃当场死亡的下场!
……
今时今日的巴蜀道,还是冬末春初时节,气候仍是阴冷潮湿,若是恰好还赶上雨水绵绵不断的话,那么巴蜀地区的老人,大多都会因为关节的酸痛难当、辗转反侧、彻夜难以入眠。
也不仅仅是巴蜀道、即便是华禹大陆东南方向的建康城,也同样如此。
自从幽北三路暗流涌动之初,即便那些曾经都是手眼通天、老而弥坚的风云人物,也全部遵循了沈归这个后辈的安排,转移到了建康城定居避祸。凭着齐灵烟掌中的华延商帮、与前任萨满卫队长齐格奇率领的海商团,供养起这些老人的日常生活,根本就不值一提。
刚刚来到建康城之初,闲不住的林思忧就干起了老本行;她与双山村的村长包钦,一起开了一家百草堂医馆,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由于他们是刚刚在建康开馆行医,再加上南康医道纷杂、从业者众多,所以他们平日里接待的都是平民百姓与街坊邻里;再加上林思忧开馆行医,也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所以日子过的也还算是清闲恬静……
而老叫花子伍乘风,就没他们这么好的运气了!在普通人的心目当中,只有每逢大灾大祸之年、或是贪官酷吏盘剥搜刮的赤贫危城,乞丐与流民才会泛滥成灾;可实际上,只有像建康城这种寸土寸金的风水宝地,才是令天下乞丐最为趋之若鹜的行乞圣地。
因为往往在赤贫之地行乞要饭之人,都是真的找不到其他的任何活路,才会投身花子门、拉杆要饭的;对于这些人来说,乞丐是可以延续自己生命的一种身份,而获得这种身份的代价,就是彻底放弃体面与尊严。
而对于那些盘踞在鼎盛繁华之地的叫花子来说,乞丐则变成了一种可以发家致富的偏门职业。所以凡是出没于经济高度发达地区的叫花子,大半都是以讹诈和耍无赖为生的恶丐,也就是花子门里的武乞!
这些恶丐虽然在行乞方式与职业的道德上,都颇有些指摘之处,但也同样算是花子门里的正统分支。由于乞丐的社会地位极其卑微,大半的门徒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妇孺、便是身染重病或躯体有残的伤病人士;再加上他们往往得不到朝廷律法的保护,所以经常会出现不仅要不到食物、反而还被那些欺善怕恶、心如蛇蝎的人,随便找个理由暴打一顿,发泄自己生活当中的不满;甚至虐杀乞儿取乐之事,也是屡见不鲜的。
往往在这个自举无门、官不愿纠的情况下,就是恶丐展示自己存在价值的时刻了!
不过这就犹如食物链的自然平衡一般巧妙,每个地区存文丐与武丐的数量比例,都需要有着严格的制约与调控。文丐多武丐少,自然就会受到恶人的凌辱虐待、官府的肆意驱逐;若是武丐多文丐少,那么这个地区的乞丐就会彻底消失,全部变成一群横行街面、欺行霸市的地痞无赖!
文丐们往往说尽了好话、磕破了头皮才能讨来一碗馊粥、或是一块硬干粮;但那些武丐却每天靠着富户和店家缴纳的份例银,喝的烂醉如泥、吃的脑满肠肥;这两条道路摆在新入门的乞儿面前,会如何选择,那是毫无疑问的事。
而这座建康城,在伍乘风到来之时,就已经彻底见不到文丐的踪影了!
如此看来,不光是普通乞丐难以抽身,即便是伍成风这个花子头想要退休,也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今日,伍乘风才刚刚收拢了盘踞在画舫附近的一伙恶丐。深夜子时一到,他带着两个小乞儿回到了一间破瓦寒窑之中,才刚刚闭上眼睛打算睡觉,耳边便传来了一种极其怪异的声音。这声音好似一个没有变声的儿童、正在闭着嘴不断打嗝一般,只把人听的烦躁无比……
“小川啊,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哪叫啊?要是虫子的话,你就给它逮住扔的远远的,老祖乏了,想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
伍乘风闭着眼睛躺在干草堆上,朝着身后的一位小乞儿吩咐道。
“老祖啊,这可不是什么虫子啊!我看着它好像是个……对!是个会飞的猴儿…,正站咱窗户上呢!”
伍乘风听了小川这句胡话,立刻被气的睡意全消!他一股脑地爬起了身子,指着那个面色惨白的小乞儿训斥道:
“你这孩子是没见过猴儿、还是没听过猴儿叫唤啊?这他妈能是……”
伍乘风一边数落着小川,一边顺着这孩子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右手边的破窗棂上,还真就站着一只大脑袋,小身子的白脸猴儿……伍乘风揉了揉眼睛,再次仔细再一看……
这玩意儿并不是什么白脸猴,而是叫做夜枭的,也就是猫头鹰。
这下伍乘风就更好奇了!他早年间走南闯北、几乎踏遍了华禹大陆的每个角落,对于夜枭这种怪鸟,当然也不算陌生。不过枭鸟一般都只出没于华禹大陆的西南边陲;很多自幼生长于江南腹地的人,如果不是赏鸟的行家,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还没等伍乘风琢磨出其中的奥妙来,这只乍看如同猴儿一般的夜枭,脖子一边鼓动着发出怪异的声响,两只如同龙眼核一般的黑眼珠,则死死盯住了伍乘风;双方对视三息之后,这只夜枭竟然眯起了双眼,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抹可爱而温暖的笑容,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种怪异瘆人的叫声,也愈发的洪亮起来……
未等神色错愕的伍乘风缓过神来,另外一位小乞儿手中拿起一根破木棍、飞速地奔向窗口;他嘴里一边发出恫吓的声音,一边奋力地比划着那根木棒,立刻把这只夜枭惊得身形一个踉跄,急忙转过身子、轻扇了几下翅膀之后,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当中……
“狗娃你这……你吓唬它干什么呀?”
“老祖啊,小时候我爷爷曾经跟我说过,这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
“哦,按照你爷爷的意思,这只夜猫子今天来爬老祖的窗户,是有事要说?什么事啊?”
“啥事?白事!”
“…狗娃啊,你这孩子糊涂啊!…老祖都多大岁数了?爹妈早就死了,还又是一个孤老头子,无妻无儿的,能有什么丧事可报的呢?咋?你小子才入了几天江湖,就敢跟老祖这卖上‘钢口’了?要不要再给你个几两银子、破个灾煞呀?好的你学不会,学起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瞧把你给机灵的!都给我睡觉!”
伍乘风压根也没把狗娃的话放在心里,教训完了两个孩子之后,刚转了个身想要睡下,突然心中没来由地传入一阵剧痛,随即他感觉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而屋中那两个小乞儿,一见老祖沉沉睡去,自己便背靠着火堆取暖,缓缓坠入了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