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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罗寅的角度来看,他的这个推断,也的确是符合情理之中的。毕竟沈归如今仅仅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算他打娘胎里开始习武修身,水平又能高到哪去呢?况且只要不是天灵脉者出身,那么放在罗寅的眼中,就统统可以一视同仁……
想到这里,罗寅则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又小心翼翼地把腰间那枚金镶玉的虎字腰牌收入怀中;随即他双臂向后一扬,又同时向外一分,带出了一片古朴与晦暗之色……
一把最标准的苗巫环首刀,赫然出现在沈归的视线之中……
而这把刀还有一个略显诡异的名字:草鬼!
罗寅仔细抚摸着草鬼那粗糙暗淡的刀身,用他左手的大拇指、轻轻划过了那笔直的刀背,传出了一道粗粝暗哑的沉闷鸣音……
“真是一柄好刀啊!你知道吗沈归,为了得到这柄刀,我可是花了很高的价钱,还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那种昂贵!如今,就是它来到我的身边之后,第一次可以饱饮鲜血的机会……沈归啊,我很希望你血液的味道,能够令它感到满意!不过草鬼这个名字未免有些小气、我很不喜欢;所以今日我用它割下你的头颅之后,这柄刀的名字,就更改为斩鬼!斩断沈归的头颅,你觉得如何啊?”
沈归其实看到它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清楚的回记起了这柄苗巫古刀的确切来历;不过罗寅显然就是想凭着滔滔不绝的垃圾话,来扰乱自己的心绪,使自己真正他交手的时候、被异常情绪所影响,进而生死刹那间、做出一个错误的判断。
这种玩弄对方情绪的小手段,其实也并不新鲜。江湖人在正式比武的时候,这种伎俩就会经常出现;无论是用话语勾起对手的暴怒或是轻敌;还是自己在动手前、做出种种伪装误导,都可以令对方产生一定程度、一定细节之上的错误判断。就算心理战术不能完全决定交手的最终结果,也可以使得自己多多少少占到一些小便宜啊!
正所谓积土成山、积水成渊,一个个小便宜积累下来,最终也能汇聚成甜美的胜利果实。
然而这种心理战术如果放在顶尖高手对决之中,显然就是应了罗寅对草鬼这个刀名的评价:小家子气。
在沈归行走江湖的过程之中,曾经所遇见的顶尖高手并不在少数:从最初的御马监老祖宗陆向寅、到前几日才刚刚分别的竹海剑池复兴之光姜小楼;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站在了习武之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绝对高度上;而他们与天灵脉者之间的差距,也仅仅是毫不起眼、又无迹可寻的半步差距而已。
所以对于这样的顶尖高手来说,无论是比较双方招式的高下、个人修为的深浅、临阵对敌的经验、甚至是那些诡诈伎俩、狠毒心思,都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小手段而已。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绝对意义上的武道顶尖天才;每个人的经历也都不可能是一番风顺;那些江湖上早就存在的小伎俩、小心思,都在他们眼前以各种方式上演了无数次;若是能产生影响的话,这些前辈也早就被前赴后继的江湖浪潮所湮灭了!
顶尖高手之间的对决,其实真正较量的并不是双方谁的手段更加高明,而是谁能更加稳定!与其说两位高手过招,是在比较武艺的话;倒不如说是在比谁最先犯错,还要来的更加贴切一些!
而今日罗寅对于沈归的身份来历、社会关系等一应资料,全部都是如数家珍,想必他不可能对沈归的武学修为,产生巨大的错误估量;然而他既然如今站在了沈归面前,就说明罗寅至少自认为与沈归之间,并不存在实力上的绝对差异!
既然是旗鼓相当的对手,那么就应该是天雷勾动地火的公平一战!可没想到这个罗寅,竟然玩出了许许多多的小花招来!光靠着人数众多的流民围攻、消耗沈归的体力还不不过瘾;如今又拿着乌尔热师娘的遗物,来试图用言语扰乱沈归的心理素质和情绪波动。
当然,从现实的角度来说,罗寅今日只是提前准备非常充分的行为而已;可是从江湖道的价值观来看,他最起码也顶上一个无耻小人的头衔。
道理,沈归心里都明白;然而当他看见了这柄草鬼刀握在罗寅的手里之后,那种瞬间迸发的暴怒,仍然还是令他紧紧握着惊雷剑的右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那只不住颤抖的右手,同样也落在了罗寅的眼中,他自然是打算乘胜追击一番的:
“唷?手怎么也开始发抖了呢?沈归啊沈归,世人可都传你自幼跟随着老叫花子习武,乃是修为深厚、武艺精湛的少年侠士!怎么如今你这位青年俊杰、却连剑都握不稳当呢?要不要给你留下一些时间喘息,歇息够了我们再战啊?否则即便割下你的头颅、人家也会说我罗寅胜之不武,不过是……”
“好啊!”
沈归那张凝如寒冰的冷脸、此时突然换成了另外一个模样;他听到这里之后、迅速扯出了一抹人畜无害的灿烂微笑,朝着罗寅连连点头:
“好啊,你不是要给我点时间休息喘息吗?那可再好不过了!如果要是有酒有肉的话,那可就更好了!刚才沈小爷我杀了你那么多的雇工,活动量不小、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这个出人意料的回复,算是把罗寅给反将了一军!
他废了如此巨大的周章,又扔出了那么一大笔银子,为的就是得到这样一个虚弱无比的沈归!这罗寅是谛听的人,自然脑子里装的也都是商人思维。能打软的,他当然不想打硬的了!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当然还是要用银子来解决了!可攥在手里的便宜、却绝对没有再让出去的可能!
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场面话,也不过就是为了痛快痛快嘴、顺道嘲讽一下沈归罢了;可如今沈归就坡下驴,还真给罗寅来了个反将一军!
他当然不可能留给沈归任何喘息之机了!
“姓沈的,我现在就收拾了你,你也很快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对了,你知道你师娘乌尔热是怎么死的吗?她可是被人一个剑尖、一个剑尖的慢慢刺入皮肉、一共扛下了一百零八道入肉半寸的剑伤,是被活活放血放死的!哦对了,她还断了一只胳膊……啊哈哈哈哈哈……”
放肆地大笑过后,这位罗寅双膝一弯、身子骤然高高跃起于半空之中!他双手前后紧紧握住刀柄、携带着猛虎下山般的凶煞之气、直奔沈归的头顶斩来!
这罗寅还真是好算计!出手之前,还要用乌尔热的死状,最后一次试图扰乱沈归的心智与情绪;如今他暴起出手,也连一句看刀,都没有提前声明!看来,这个罗寅还真是把下三滥的手段,当成了常备武器使用啊!
沈归双耳微动之后、左手抬起春雨剑防御、剑身微微向左下方偏斜了几分;这种极其细微的差别,从自上而下劈斩那种角度来看,其实是很难及时察觉到的;再加上春雨剑自身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柔和光芒、以及周围散落在地上的无数火把余光,暂时性的晃花了罗寅的双眼视线!
噹的一声脆响过后、紧接着便传来了兵刃互相摩擦的刺耳之声!这柄被罗寅灌注了巨大力道的草鬼刀,由于斩在了角度倾斜的剑身之上,自然而然的被那个细微的角度卸去了大半力道;而余下未散的劲道,也顺着剑势的倾斜角度向左下方开始滑落;连带着罗寅还未完全落地站稳的身子,也被这股余劲拖拽出了一个踉踉跄跄……
沈归在惊讶于罗寅刀上那股暴虐强横力道的同时、自己也没闲着;他无暇调整被震到彻底麻痹的左手,而是借着那股还未完全卸开的力道、向右后方跨步踏出左脚、同时身子微转半圈、用自己的后背、牢牢贴在了踉踉跄跄的罗寅怀中;与此同时,他右手那柄毫不起眼的惊雷短剑、也悄无声息的从自己右侧肋下探出头去……
人高高跃起在半空之中,很难使得位置与重心产生变化!所以这罗寅第一次出手看似势大力沉、如同饿虎下山一般凶猛霸道;但实际上,以沈归的身法速度来计算的话,如果他真的想要侧身闪开,那么出刀与落刀之间的空当,至少足够他来回闪避五六次的!
而罗寅这看似有些愚蠢的一刀,也有着他自己的思路与意图!之前他拼命的攻击沈归的心理防线,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引得沈归大动肝火;而后在愤怒的鼓燥之下、与自己硬碰硬的来上一场刀来剑往的肉搏战;他是想以这种拳拳到肉的战斗风格,与体力并不充沛的沈归形成对耗之势;所以,他才会选择挥出这样愚蠢的一刀。
因为他心里压根就不相信,沈归能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可以保持完全理智的清醒头脑!
当然,沈归也确实被乌尔热的惨死所彻底激怒!所以他脑中也确实没有产生丝毫躲避的念头!而他为乌尔热复仇的第一次出击,就选择了那柄原本属于楚墨门长——伍乘风的惊雷短剑,作为真正的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