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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剑问北燕 248.血浓于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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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亘古以来,纵观华禹大陆的历史,也始终无人能以区区的肉体凡胎、修成半人半神的天灵脉者;哪怕是江湖公认的武学天赋第一人、师门传承也极其完整的老叫花子伍乘风,都始终差了那一小步;至于被世人口口相传的青芒剑神岳海山,还是用上了近乎于自燃的方式,才获取了短暂、且不受本体支配的天外之力;当然,事后他也为此付出了余下的几十年阳寿。

    包括岳海山这个揠苗助长的故事在内,好像凡人与天灵脉者之间的差距,并不存在天赋加努力,就能够达成的因果关系;就仿佛是一条鱼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生出双腿,在干岸上直立行走那般。

    而沈归与自己的叔父沈游交手时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刘半仙戏耍自己时那般无奈;无论自己选择何种方式出手,都会被沈游轻描淡写的随手化解开来;就连对方根本不可能领教过的八臂拳,也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当这种从内心涌出的无力感,再背负上十七条人命的血海深仇,就变成了重如千钧的两个字眼,狠狠的砸在了沈归的心头上。

    绝望。

    其实如果论及个人武学修为的话,就算是说破了大天去,沈游与沈归这叔侄二人之间的差距,也就只是半斤对八两而已;之所以导致了局势一边倒的根本原因,正是出在了沈游的特殊体质之上!

    沈游看着眉头紧皱一团、连下唇都咬出鲜血的沈归,颇感无奈的说道:

    “你还是不要白费脑筋了,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如何?”

    “当然没问题!但我认为这场谈话的时间,应该推迟到你命丧黄泉之后!无论你有什么话想说,还是托梦给我慢慢聊吧!”

    “呵,果然是父子啊,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同一个调调……”

    沈游一边注视着那位撒泼打滚的侄子,一边飞速向前蹿出四步左右,并闪电般地伸出一指、恰好截断了沈归已然偷偷运至胸口的澎湃内息:

    “既然都是一家人,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这双眼,可以看透他人体内的丹田与经脉;也就是说,无论你下一步打算如何出招,气息在你体内经脉当中运转的路线,都被我明明白白的看在了眼里,根本无需猜测!当然,这也不是什么玄门内视术,更不是你们萨满教的阴阳眼,而是地灵脉的传承!”

    听到对方这样的一番话,沈归心中的绝望感竟然立刻得到缓解!他脚尖点地、再次向后蹿出五步开外,伸手指着一脸无奈的沈游,得意洋洋的说道:

    “沈游啊沈游,言多语失的道理原来你并不知晓!地灵脉者无法修习内息之事,莫非就没人告诉过你吗?哦……我明白了!想必你会有这等实力,定是仿效当年东海关前的岳海山那般饮鸩止渴!沈游啊沈游,那些原本就不属于你的力量,借用的价码可是不低啊!”

    沈游听着侄子的忠告,也无奈的撇了撇嘴;随即他伸手指着沈归的脚尖,如数家珍的向他证明着自己:

    “此时你的内息,已经运在了右脚掌上;而你左臂的经脉由于被频繁的截断内息,此时虽然还活动自如,但气息的运转已然开始受限;在你的胸口膻中穴附近、尚有三缕溃气没有尽数散去,已然被你的内息团团包裹,暂时压制住。不过,如果你再次出手的话,无论你施展何种招式,我也都无需在意;只要直奔你压制在膻中穴的那一团乱气即可取胜;当然,若是想要取走你的性命,也大可以顺便向你体内再输送一缕气息,直接刺破那团气息即可。如何?现在你可相信我的话了?”

    沈归本身就是个谎话连篇的人,对于如何分辨他人的谎话,自然也有一套成熟的理论可以遵循。无论是顾及自己身体的现实状况,还是考虑到沈游脸上那副哄孩子的神情,都清清楚楚地向沈归说明着一点:

    沈游,他并没有说谎!

    左思右想之下,沈归终于还是扔下了一句“待你散功之日,便是我取你人头之时”,随后便弯腰捡起了扔在地上春雨剑鞘,迅速消失在了沈宅的前院之中。

    “三公子,忠伯让我问您要不要……哎?小少爷呢?”

    腰上系着一条白色厨裙的青梅,此时也恰好走回前厅;她疑惑地看着若有所思的沈游,询问着沈归的下落;而沈游经她这么一扰,也立刻回过神来:

    “忠伯问什么?”

    “忠伯问要不要备上大夫人的碗筷……小少爷走了吗?”

    “嗯,所以那一桌珍馐,就只有我们自己享用了。大嫂一向喜静,斋饭还是照例送到佛堂去吧。”

    “可……可我们做了好多呢!”

    沈游看着青梅脸上那略带焦急的神情,悄悄的背过了已然满是青紫淤血的左手。他用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青梅已然微微凹陷的脸颊:

    “那就叫上大伙与我们一起用餐吧!你要额外多吃一些才是,瞧你最近瘦的,好好的一颗青梅,就快变成梅子干了!”

    青梅从未习学过武艺、又半途去了厨房帮厨,自然不知道方才二人那场短暂的交手,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危险。

    无论想到那十六名萨满卫的英魂,还是日后如何向老乞丐负荆请罪,沈归都极度渴求沈游的这颗头颅。然而这一次交手过后,无论沈游是真的地灵脉者,还是仿效岳海山那般自燃经脉,自己都明显是技不如人的;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也正是沈归历来的处事原则。区区一个沈游、待日后见到白衡或是刘半仙的时候,再央求他们出手也就是了;再不济的话,只需多等上一段时日,等沈游身体里的鸡血彻底褪去之后,自己再上门讨债,也为时未晚啊!

    沈归这人历来心宽,更没什么精神洁癖,所以无论这两笔血海深仇,是不是由他亲手所报;只要沈游能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收场,那么他就过得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不过站在沈游的角度来看,这档子事,可就变得复杂许多了!

    其实方才并非他有意放水,他也比谁都迫切地想要擒下沈归,更有充足的信心,能够至少把他困在沈宅一年光景;所以当他的左手、扣住了沈归执剑的左腕之后,便立刻输送了一道内息,想要一举攻入他的神门穴,使得活驴一般的沈归陷入昏迷与沉睡当中……

    然而当自己的那一缕内息、才刚刚进入沈归体内之后,便立刻遭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真气反噬;这股埋藏在沈归体内的气息,竟然依附着着自己的一缕内息盘旋而上,反而冲入了自己的左臂经脉之中!如果不是他反应还算及时,就真的说不准会受到何等程度的内伤了!

    沈游也是一位顶尖的武学高手,而内息彼此间的对攻,自然也是驾轻就熟的寻常事。这江湖上的内家法门虽说无穷无尽,但如果只从性质上来区分的话,应了万变不离其宗这句老话,只不过是刚猛与阴柔之间的区别罢了,。

    玄门分阴阳、释门分禅武,纵使江湖上的武学千奇百怪,简单来说,也就仅此而已了。

    然而沈归内息的性质,却是沈游从未听说过的第三种。它不同于刚劲的硬桥硬马、也不同于柔劲的避实击虚;当那股奇怪的内息、与自己的柔劲碰撞在一起之后,竟仿佛天上的云彩般虚无飘渺,一触击溃,之后又变为一团棉花那般柔软坚韧,重新结合在一起,把自己的内息紧紧包裹其中。

    如果就仅此而已,那么沈游还有其他无数种的办法、可以把他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侄儿,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沈归的怪异气息,竟然还可以紧紧贴着自己探出的那缕气息,沿原路而上,反而侵入自己的经脉之中;并且在这股气息大肆入侵之后,竟然还仿佛火焰那般、迅速蚕食自己左臂的经脉!

    不过好在这种性质特殊的内息,好像也并非沈归有意为之、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甚明了;否则的话,方才沈归只需稍加引导,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废掉自己整条左臂!

    也就是说,除非自己愿意一剑封喉,否则根本就无法制住这个蠢侄子!

    况且对于沈游而言,他们叔侄间的初次相聚,虽然谈不上愉快二字;可至少对于君上吩咐下来的任务,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坐在席间的青梅,正用筷子拨弄着沈游布给自己的红烧肉,无意识地开口念叨着:

    “也不知小少爷下次什么时候回府……”

    固执的站在一旁伺候、始终不肯入席同餐的忠伯,听了青梅念叨之后,也颇为不满的附和了一句:

    “小少爷自幼流落蛮荒之地,被那些幽北野人都给教坏了!待他回府之后,老朽可有的忙了!”

    沈游把手中汤碗递给忠伯,又笑着对二人说道:

    “忠伯啊,我倒是觉得如今的太初,还挺不错的,与二哥年轻时一模一样;至于他下次什么时候回府嘛……”

    说到这里,沈游转过头去,看向亭外那片雨后仍显阴郁的天空,略有些低沉的说道:

    “应该不会等上太久……”

    姑苏城北门以外,满心懊恼的沈归、正在使劲儿捶打着自己闷痛的胸口;可他锤着锤着,突然从自己的左边袖口,飞出了一枚不算显眼的小物件!

    沈归捡起仔细一看……

    竟然是一根他从未见过的三寸镇龙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