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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章.烽火卷长空 93.普通人的笨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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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究竟砍杀了多久,柴副将脑中早已是混沌不清,不辨明暗。他只是凭着本能与意志力,在勉强自己不断挥动战刀罢了,至于究竟斩获几何、他依然无暇顾及了。

    他还没有意识到,早在半刻钟前,城墙上所有的扶余城守军,连他在内、也仅剩下了区区十几人而已;也许,他也早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熟牛皮甲,早已经被敌军手中的仿雁翎刀、砍的是千疮百孔,不堪负荷了;也许,他也看见了敌人向自己小腹刺来的刀头,但由于身体早已濒临枯竭崩溃,根本无力躲闪……

    也许,是履行了全部职责的柴让,最后一点心志依然完全消散;他太累了,想要好好歇上一口气……

    刀头顺利刺破皮甲、探入柔软的小腹,发出了“噗”的一声闷响;只见这位走了大运的华神教徒,竟同样被这一刀的成果惊愣了神!然而在片刻之后,错愕又迅速转化为兴奋!他抬起满是血污的芒草鞋,努着劲蹬在了柴让的右肩头上;借着反馈的力道、双手握柄向后抽刀,带出一股温热的血液……

    这柄早已卷刃起翘的仿雁翎刀、竟由于钢口的翘起毛岔、带出了一团青灰的肠子,也割开了柴让下意识握住刀刃的双手……

    两根拇指落下高耸坚实的城墙,无力地散落在了被血液浸透的战场之上;而柴让那具满是血污尸身,也终于无力的滚下了他用性命守护的西侧城墙……

    看着柴让仿佛“倒放风筝”一般落在地面,远处的郭兴,不禁开口喊出了一声好来!平心而论,华神教这个盟友,虽然底层人员的素质过于地下,高层首脑图财害命的手断也卑劣不堪;但实事求是的说,他们的办事效率真的非常出色,开出的价格也“合理”的令人不好意思;即便挑剔如郭兴,也挑不出半点问题来。

    敌军主将战死,华神信徒士气大振,鱼贯涌入了西城门。至此,西门战事大局已定,郭兴立刻取出了一叠大额银票,骑上玉轮战马、向城南飞奔而去。

    之所以会如此急迫地去见田大山,郭兴有着绝对充份的理由。一来,经过一整夜的“思想教育”,华神军还真恢复了往日的勇猛精进。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郭兴便想提前履行约定,顺带与工作能力极强的田大山,缓和一下双方之间的关系;二来,他也想亲自视察一番南门战场,看看在敌军重点布防的情况下,田大山的指挥能力究竟如何。

    郭兴走后不久,西城墙上的扶余城守军,也很快放弃了抵抗;当田大山的副手清理了城楼之后、反身向城内望去:只见城内除了天神教统一的土灰色小褂之外,就连一个幽北军卒都见不到了。

    “人呢?之前不是有一伙人堵在门洞里面吗?什么时候跑的?跑哪去了?”

    “我看见了!他们都跑城里去了……”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华神教二师兄这才发现!原来己方刚刚破开了一道城门之后,竟然还有一道城门!而自家不断涌入城中的将士,也都挤在第二道城下愁眉不展……

    “弟兄们,不用愁!咱既然能破开他一道城墙,也能再破开第二道!来个腿快的,出城把那些大家伙都给我运进来!我就不信他们筑墙的速度,还能比咱拆墙的快!”

    说起城外那些攻城器械,可都是谛听天工坊的研究成果。不过,追本溯源来说,这些能工巧匠也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之上;因为所有攻城器械的基础设计理念,都是出自于秦墨一脉的遗篇手稿。从这个角度来说,与其说是天工坊的研究成果,莫不如说是一个改进版,还更加恰当一些。

    天工坊版本的攻城器械,无论是操作流程还是实战威力,与原版相比并没有产生质的变化。而谛听从各地网罗而来的能工巧匠,将改进攻城器械的整体思路,着重放在了几个核心问题:如何在维持实战威力与坚固程度的基础上、尽可能地减轻远路运输方面的负担、加快拆卸与组装的速度、简化操作流程等等。

    如果没有天工坊,如此大批量的攻城器械,所需要的运力与人力,都可称得上是天文数字了!而有了他们的智慧融入其中,不停运抵幽北前线的新式攻城器械,大半都是由无数个规格较小、尺寸精密的零散部件,遵循着榫卯结构的原理、进行运输、组装、拆卸的。

    部件虽多,但自重极其轻便,拆卸组装速度成倍增长,转移与运输也更加灵活。就在郭兴与田大山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伙,装模作样的在南门阵前歃血为盟,互为彼此的异性兄弟之后;城西战场的攻城器械,已然全部拆散、运入了第一道城门之内。

    刚刚演了一出兄弟情深戏码的郭兴,转过南墙,只觉得城西战场仿佛冷清了不少;他骑马奔向一名抱着木质齿轮的华神教信徒,向他反复确认了几次,仍然还是听了个一头雾水。

    “大城套小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郭兴满面狐疑地回归本队,点手唤来了一名最机灵的哨骑兵:

    “去城里看看,那些疯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片刻之后,哨骑探明敌情回报:

    “回沁巴日,刚才你不是说什么“大城套小城”吗?要说这幽北人的心眼还真是不少,原来在第一道城门的背后,竟然是一大片空地!而在这片空地的后面,还有一道土墙拦路!不过您放心好了,华神教那群疯子,已然将那些攻城器械、尽数运入了空地之中,如今都装好一小半了!依他们的速度来看,咱只需再等上半刻钟,就能攻打第二道土墙了!”

    郭兴听完之后,一边思索着哨兵传回来的消息,一边摸着自己扎手的下巴,喃喃自语道:

    “原来是这样啊……城门背后是空地、空地背后还有一道土墙……坏了!!!什么他妈“大城套小城”啊!那叫瓮城!”

    哨骑被沁巴日这一惊一乍的怒吼声,也搞得有些发愣:

    “瓮城?哪个瓮啊?”

    “瓮中捉鳖的瓮!动动你的脑子,如果此时敌军突然出现,并向瓮城之中泼洒火油木炭的话,那些只知道用人命硬顶的蠢货,又能跑出来几个!”

    这名漠北哨骑本就是牧民出身,纵然一身骑术极其高超,但他却并没有听过东海关战役,也不知道请君入瓮的恐怖之处。不过他的脑子却并不笨,如今顺着郭兴的思路一想,立刻也大惊失色道:

    “那不是全完了吗?我现在就去把他们叫回来!”

    “别喊!”

    还没等对方打马入城、郭兴便死死拉住缰绳,脑中飞快地旋转起来。他虽然是平北军的少侯爷,也结结实实的扛下了兵败东海关的那口大黑锅;但归根结底,他也只是在别人口中、听到了战情的前后发展。可他自己毕竟并没有亲眼见证,东海关究竟是如何付之一炬的。所以就眼下这种状况,他心中认定了这是沈归故计重施,但也终究没有想出行之有效的破局之法。

    坦白地说,那些拜神败坏了脑子的华神教信徒,他们究竟是死是活,郭兴并不在意;然而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疯子,竟趁着自己前去“结拜”的空当,将所有攻城器械也带入了险境之中!如果只是华神教徒全军覆没,凭着他们顶尖的造血机制,也并无碍于整体战局;可哪怕是华神教毫发未损,但攻城器械却被人尽数焚毁的话……

    那么最好的下场,是全军继续围城休整,单等谛听运来一批救济器械之后,再重新展开攻势;至于说最坏的结果嘛……如果这座内凹的瓮城,真的是沈归施展的毒计,那么以他的一贯做法来看,绝对不会只有一招那么简单!

    宁可忧虑过重,也绝不敢报侥幸心理。郭兴强迫自己用稳定的语气,一字一句的吩咐那名传令兵道:

    “你不要声张,缓缓入城。找到一位头上扎着红带、后颈刺有纹绣的华神教二师兄说,是南城战场的田大山,命令他迅速撤出瓮城。注意,一定要先将攻城器械运出,先后次序最为要紧。告诉那位主事人,不要吵,不要嚷,脸上也不要见一丝慌乱,最好能让他编造出一个有关华神教义的借口,把他手下的将士们诓骗出城。扎合图,这次可就全靠你了!”

    这位名叫扎合图的年轻哨骑,看着沁巴日无比凝重的神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他拨转马头、迅速向扶余城中奔去;只待临近城门之时,扎合图迅速勒停战马、翻身而下;他先取下皮帽子夹在腋下、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干饼,一边招摇的嚼着干粮,一边优哉游哉的踏入了黑漆漆的城门洞口!

    看着战场上那道城门,郭兴心中真有些后怕:如果昨日没有敌将那天神下凡的意外出现、这第一道被他们自己打开的西城门,一定会堵死瓮城的最后一道退路。

    现在,就是考验华神教徒的演技、与敌将“沈归”的眼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