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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归的身法已然登峰造极、从房顶到主桌前的距离不短、可从沈居的视角来看,也仅仅闪过了两道影子而已。面对如此鬼魅的突袭、饶是沈居的反应已经足够迅速、却仍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柄造型普通的匕首、刺向正在与高文晋勾肩搭背的赵启宁身前……
匕首的造型与质地虽然普通,却也轻松破开了华贵美观的丝绸面料、当胸乍开一团红梅;然而受伤之人,却并非是腿脚不便、体型胖大的赵启宁、反而是满面红光、如沐春风的高文晋!
由于沈归出手实在太快,如今身负重伤的高文晋,仍然保持着方才那副谦卑之极的嘴脸,扭头看向突如其来的刺客沈归;而腿脚不便的赵启宁、此时却已经挣扎地离开椅子,向后逃命而去了。
赵启宁的小动作或许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沈归的眼睛。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赵启宁拢在对方肩头的右臂微微发力、将高文晋的身体向身推动了那么一小步;这个动作极其细微、并且与双方交谈的内容极其相符,看起来只是略带亲昵的正常动作,就到连高文晋自己都没有察觉异常。
然而,就这么轻轻的一动、沈归不但看出了貌不惊人的赵启宁,竟是个不算高明的练家子,更看透了对方阴狠歹毒的心肠。
由于沈归此行本意,是依沈游之言、前来行刺赵启宁、继续引诱谛听出手、暴露林思忧的行踪;所以出手之际,他还格外留下了几分余量,以防赵启宁伤势过重,失去了抢救的价值。然而沈归没想到的是,高文晋会被赵启宁推在身前挡剑、由于双方距离过近、沈归也只来得及预想下一步的行动,却无法收回已然起势的剑招……
一剑错手伤及他人、沈归立刻借蹬踹对方胸口之力、二次向赵启宁飞身掠去。众人之听“噗啦”的一阵乱响、便见蒙面刺客仿佛一只俯冲掠兔的苍鹰那般、迅速从赵启宁身前掠过;之后片刻都未曾停歇、便再次拔高身形、跃出开了沈家大宅的院墙……
惊魂未定的沈居、口中高喊侍卫的同时;自己也急忙跑向了赵启宁身前。只见这位南康的老财神胸前,赫然多出了四枚黑紫色的手脚掌印;想必定是刺客得手逃逸的过程之中、恰好在赵启宁胸前二次借力、才会留下来如此接近的四道瘀伤。
而高文晋由于胸口中剑、心脏也被对方的兵刃搅的粉碎,那道犹如婴孩拳头大小的伤口血涌如注、以无需沈居费心,定然是当场毙命身亡的结果。
喜事突然变成丧事,饶是以沈居一向冷静清醒的头脑,也暂时理不清前因后果。至于他手下的二十名贴身侍卫、都是常年跟随自己的得力干将,无需他发布指令、就已经把前后院门全部看死,就连在长街上喝酒划拳的百姓,也在姑苏城守军的弹压下,没有放走任何一人。
从南康律法来讲,眼下的赵启宁,只不过是一个长老会外聘的幕僚参议,既无官职在身、也无实权在手;再考虑到他的消渴症已经病入膏肓,以他那糟糕透顶的生活习惯,实在也没几年好活了……
然而赵启宁早死几年也行,晚死几年也无大碍,却偏偏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皆因为无论是秦军还是神石军、他们的饷银与大型攻城器械、的确是出自谛听不假;但如此大批的物资、需要稳定的运转调配、更要以不影响南康自身为主要前提,这就绝对不是谛听能够独自完成的浩大工程了!
谛听的确富可敌国,但除了天机工坊之外,他们也只是个二道贩子罢了;如此大宗战略物资的调配,已经脱离了正常的生意范畴;于工于私,都少不得要靠南康朝廷为其背书。
正如许如松想要驳回合法政令一样、由于南康的法度相对健全,所以也需要更多的官员来维护法度的正常运转。也就是说,南康朝廷的冗员问题,虽然与贪弊腐朽、党派对立之类的常见诱因无关;可只从人数来看的话,南康一家豢养的官吏差丁、抵的上幽北与漠北加在一起、还要翻出一个跟头去!而且可以预见的是,随着议法会不断修订完善现有律法,这种夸张的冗员规模,还会变得越来越大……
可即便身体练得再强壮,发号指令的大脑,却永远都要维持在相等大小的规模。南康的皇帝“长老会”,实际上也是四分天下、两两结盟的情况;由于现在的一号人物沈居,是苏商的底子、兼坐了吴商的半片凳子;所以剩下的闽商、以及若干零散势力组成的保皇派,则在这样的环境下、被迫抱成了一团,勉强能够制衡沈居的权利、双方小心维持这个略有失衡、但大体无碍的状态下。
然而从实际力量比对来看,这两队人马可谓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在这样的情况下,首脑沈居遇到的阻力,也就变得越来越大;甚至在刚刚继任的那一段时间之中,他这个新任会长,已经成了一尊泥菩萨;就连站在他老师身后的吴商,都逐渐显露出了骑墙观望的苗头……
就在那个万分危急的时刻、自己的前任上官、座上恩师赵启宁,托着两条糜烂的病腿,再次重新出山!
对于这场华禹战事,谛听是如何考量的,沈居并不清楚;可赵启宁却也同样打算在北面挑起一场惊天大战、并借此机会将南康带上一个崭新的台阶!
不过,他自知身体积重难返、天不假年,便只能顺势将沈居高高捧起;虽然站在南康的整体立场上,长老会内部绝对不能失衡,但不能将其维持在僵持不下、互不相让的尴尬境地。沈居如果借此战的机会大展拳脚,那么个人声望也会达到另一个顶峰。
相信凭借这个小小的优势,不但可以挽回吴商的信心、更可以帮助沈居渡过最艰难的一段日子,成为长老会真正意义上的会长。
所以在此战之中、南康负责抛头露面的人,的确是沈居不假;但实际上真正的操盘者,还是那个将行朽木的赵启宁。而且,尽管赵启宁已经对沈居倾囊相授、并且还将各处紧要,掰开揉碎地反复解释给他;可时局发展变化莫测、沈居又暂时没能吃透赵启宁的所有布局,南康可是一刻都离不开他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南康与谛听、都花费了如此高昂的本钱参战;只待此战获胜之后、又该如何收取巨大的利益呢?有关于这个问题,赵启宁倒是偶尔提过一嘴;可知道他今日受伤之前、二人也一直没找到详细沟通的时间……
有鉴于此,沈居眼下的当务之急仍是救人,而并非是追查凶手!
“仇辛,速去红栏巷,将贺星海老先生请来!”
“……会长…”
“快去!”
护卫长仇辛,听沈居语气不善,也只好转身离开沈宅;并未走远的沈归,无意品鉴自家大伯的危机处理能力,便远远的坠着垂头丧气的仇辛,同奔城东红栏巷而去。
仇辛的情绪虽然不高,但脚力却一点都不慢;仅仅向附近居住的百姓,打听了三次之后,便直奔河畔的一座民房而去。
“砰砰砰……贺星海在家吗?”
反复问了三遍,由打门后传来了一声摔东西的脆响;以及一个沙哑而迷离的声音:
“别敲了,他死了!”
仇辛叹了口气,告饶似的说道:
“那我也得给牌位上一炷香再走、不然回去没法交代。”
“滚,牌位当柴火烧了,回自己家烧纸哭丧去吧!”
仇辛见屋中之人不肯开门、自己只好反手抽出腰间佩刀、顺着门缝插进去一挑、便将这扇残破不堪的木门撬开,自己也迈步进了屋子。躲在远处的沈归,听到屋中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之后、便见到仇辛背着一个捆住手脚的秃顶老头,从屋中矮身钻了出来……
“别人家养儿子,你爹也养儿子,可怎么就教出你这个连狗都不如的东西来?狗都知道看家护院,可你绑了贺爷爷、连门都不给我关!你是爬夹尾巴啊?还是关门怕绝后啊?干出这么缺德的事,你家祖坟准炸开了!快回家看看、你那爷娘祖奶奶都在天上飘了!以后倒是省了烧纸钱、改放风筝就行……”
说起骂街的水平,沈归本身也算是个高手,只是远谈不到顶尖行列!眼下幽北中山路的总督夫人黄玉梅,算得上是此道的顶尖高手;而失踪许久的老叫花子伍乘风,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在这个方面也是颇有造诣;还有就是眼前这个秃顶白发的醉鬼老头,与这二位顶尖高手都是不相伯仲,各有千秋。
祖上三代都被他放飞的仇辛,只当自己没长耳朵,背着这个满嘴喷粪的醉鬼,直奔城西沈家大宅跑去;而这老醉鬼也不愧是骂街的顶尖高手,不光杀伤力强、持续战斗能力也异常出众;除了朝着仇辛身上返酒的时候,嗓子眼被呕吐物堵死、稍微停顿了半晌之外;他的满口脏话不但没停过,就连重样的都没有!
真可谓花样翻新、多才多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