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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去向谢长安讨要玉颜膏的当口,谢长宁躺在床上,却不安分地频频望向屋外,仿佛在期待着谁。可惜,屋外始终静悄悄的,谢长宁心生失落,对着一旁候着的苏奶娘问道:“奶娘,爹……是不是不疼宁儿了?”言语里是说不尽道不明的伤心、失落。
“小姐,您莫要多想了,老爷肯定是太忙了抽不开身来看小姐……”始终是自小带大的孩子,虽心有失望,可如何能不心疼啊!
这时屋外有了动静,谢长宁私以为是荣安候来看望他了,心生欢喜,一声爹已经在喉间呼之欲出,却见推门进来的是林氏,谢长宁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尴尬道:“娘,您回来了……”
林氏将玉颜膏交与苏奶娘,吩咐道:“奶娘,待宁儿沐浴完将这玉颜膏给宁儿涂到伤痕处。这玉颜膏效果极好,可惜只剩得这么些了,唉……”说着,林氏心疼地看了一眼谢长宁。
“娘,是宁儿不好……害得娘这般劳累……”
见着谢长宁泫然欲泣,林氏赶紧上前握着谢长宁的手道:“宁儿说的什么傻话!娘不为宁儿操心为谁操心啊!娘只要宁儿好好的……”
“娘……爹是不是不疼宁儿了……宁儿受伤了爹都不来看我,祖母和妹妹……”
“胡说!你爹是最疼宁儿的了,今日你爹公事繁忙抽不开身,得了空会来看宁儿的,宁儿你别多想……你祖母年纪大了,精神头不足,在屋里头歇着呢!还有安儿,刚才她向娘问宁儿你的情况呢,怎么会不关心宁儿呢!”林氏虽这般说,心里也埋怨谢老太太偏心偏得没边,当初谢长安闹腾的时候,谢老太太可没少往竹意院去……
“娘,是宁儿狭隘了……宁儿就是害怕,怕爹和祖母都疼爱妹妹不疼爱宁儿了,宁儿……宁儿心里好难过……”林氏一声熟稔“安儿”勾起了谢长宁防备心,她如今只有林氏了,可不能让林氏给谢长安再抢了去!
“宁儿放心,你爹一定会来看你的,宁儿要好生养着身子……不然你爹见你越发消瘦肯定要将娘骂一顿了!”林氏强打趣道。
这时,苏奶娘端了鸡汤进来,林氏自然而然地接过,轻舀一勺放在嘴边吹,试了下温度正合适,才将鸡汤送到谢长宁的嘴边,边唠叨道:“宁儿乖,将这鸡汤都喝了,身子才会好得快些……”
谢长宁下意识地张嘴喝汤,望着眼前温和慈爱的林氏,心生感慨,如果没有林谦,那该多好?她还是荣安侯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女、京城第一才女……想到林谦,谢长宁忽然止住喝汤的动作,对一旁的苏奶娘摆手让其退下。
谢长宁对一脸不明所以的林氏开口道:“娘,您可知知林谦抓住的把柄是什么吗?”
谢长宁此前只说林谦抓着她们的把柄了,并未挑明,可此时谢长宁这般问,林氏心生不祥的预感,试探般地问道:“宁儿,难道是……”
谢长宁颔首,望了一眼屋门才道:“娘,正是那《云台调》!否则女儿怎么可能只身去赴林谦的约……”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原来林谦抓到的把柄正是谢长宁当日献给皇后的寿礼琴谱《云台调》,其实《云台调》根本不是谢长宁所谱,而是一个苦命的教坊琴女临终所谱的,却不知怎的被林氏意外得到。实际上,名动京城的才女谢长宁琴技并无出色之处,更别说什么堪比女中嵇康了……便是女红,也大多是贴身丫鬟顶包,这都是林氏为了给谢长宁博出个好名声,为日后的相看做准备。如今京中贵女出色的不在少数,若想一家有女百家求,便要博得个好名声……
为了让谢长宁一鸣惊人,林氏决定赌一把,让谢长宁将《云台调》当成自己普就的琴谱献给皇后,并当场弹奏。当然,谢长宁自然是有备而来,自林氏做了决定,谢长宁每日只弹奏这《云台调》,熟能生巧,谢长宁逐渐也能弹奏出《云台调》意境的十之八九,才使得皇后大赞谢长宁对古琴造诣高深。
林谦本性风流,成日里只顾着捏花惹草,好巧不巧,林谦竟和那教坊琴女有过一段情,且无意间看过教坊琴女未完成的琴谱,本未并放在心上。可外人不知的是,林谦过目不忘。林谦一向觊觎谢长宁的美貌,不时总要找些借口上荣安候府看望谢长宁。这日林谦上荣安候府时,谢长宁正在弹奏着《云台调》,林谦只好耐心地在一旁等着谢长宁,不想这一听,竟听出了端倪。林谦听着谢长宁弹奏的琴声,鬼使神差地想起教坊琴女未完成的琴谱,越听越诧异,竟是分毫不差!林谦若有所思地望着貌若天仙的谢长宁,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悄然离去了。待谢长宁在皇后寿宴上一鸣惊人之后,林谦就向谢长宁发出邀约,谢长宁就此失踪……
林氏悔不当初,竟是自己将最疼爱的女儿害到这般田地,愧疚得心都要碎了,张口无言……谢长宁见林氏这般模样,便知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当即掩面哭泣,不诉委屈,不埋怨林氏,好似将苦都咽进肚里……如此反倒让林氏揪心不已!
“宁儿,是娘的错……宁儿,是娘对不起你啊!”林氏痛哭失声。
“娘,都过去了……宁儿没事……娘,莫要哭了!”劝着林氏不哭,自己反倒垂泪不止,委屈求全的模样让林氏越发心疼……
“娘,宁儿已经不奢望什么,宁儿只想做自己……娘,妹妹一定也不愿意当一辈子宁儿的替身……娘,您就帮帮宁儿和妹妹吧!”
林氏的心早就偏了,毕竟谢长宁才是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感情自然比谢长安深厚……如今又知道竟是自己害得谢长宁受了这许多苦,哪还有不答应之理,当即保证道:“宁儿你放心,娘会给安儿说,让安儿将身份还给你……各归各位,你们就该各归各位!”话落,不待抹了脸上的泪,跌跌撞撞地就往谢长安的院落去。
苏奶娘望着林氏狼狈的背影,自发地进屋服侍谢长宁,却见谢长宁脸上哀戚全无,只是面无表情地发着呆,唇边若隐若现的笑意,苏奶娘登时升起一股寒意。
谢长宁正在屋内小憩,听得屋外有不小的动静,打发了青霜出去瞧瞧。青霜刚应下,林氏已推门而入,径直地扑向谢长安。谢长安吓了一跳,只见林氏脸上挂着泪,妆都花了,衣裳也是皱皱巴巴的,哪还有当家主母的风范,谢长安不禁蹙眉。
林氏抓着谢长安的手道:“安儿,娘求你一件事,你答应娘好吗……”
谢长安一见林氏这模样就知道林氏想说什么了,谢长安不答,只是起身将林氏扶到铜镜前坐下,吩咐青霜备水,继而自顾自地拿起象牙梳将林氏凌乱的青丝梳理整齐,待青霜递来拧干的绣帕,接过之后仔细地为林氏擦着脸,动作温柔小心。林氏难得安静地任谢长安在脸上忙活着,只眼睛焦灼地望着谢长安,张口欲言又止……
谢长安轻笑道:“娘,安儿第一次见着娘时,娘是那般端庄大方,温柔里带着小心……那时安儿便在想,安儿也有娘了,还是这般好看的娘,安儿很满足,也很期待。”
“谁知后来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安儿一度怀疑爹娘对安儿的好,安儿不知道爹娘是真的心疼安儿,还是只是为了利用安儿……安儿抗拒过,疏离过,可后来安儿想通了,逐渐接受了本该属于我的天伦之乐,那时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安儿真的很幸福,多想这样日子能继续下去……”
“安儿知道娘肯定是心疼安儿的,只是亲疏有别罢了……姐姐自小长在娘跟前,如今娘自然更疼爱些,就像祖母也更疼爱安儿些……冥冥中自有缘法,安儿不强求,只是希望母亲记得,安儿也是娘的女儿……”
“娘,姐姐受了苦让娘失了方寸,可是娘您是荣安侯府的主母,若是这般……不止让下人看了笑话,爹跟祖母大抵也是不喜的……”
说着,谢长安已经将林氏的妆容重新上过了,这都得益于苏奶娘教导有方。林氏望着铜镜里焕然一新的自己,再望着站在一旁眉眼带笑的谢长安,一时思绪纷杂。
谢长安继续道:“娘,时候不早了,母亲便和安儿一起用晚膳吧!”不待林氏拒绝,青霜便下去准备了。林氏犹豫着,生怕谢长宁见不着她又折腾了起来……
似是看出林氏的纠结,谢长安宽慰道:“娘,您放心,姐姐那苏奶娘会照看好的,回头我让青霜给苏奶娘嘱咐一声……母亲,您已经很久没陪安儿用过晚膳了……”言语里仿佛带着几分失落。
话已至此,林氏只得点头应下,毕竟自己还要求着谢长安……望着行事越发周全的谢长安,林氏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的宁儿以前也是这般温柔体贴,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