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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凛冽的数九寒冬渐次被春温驱逐,缀于枝干的积雪在温热的光下消融成水,沉寂一冬的枝桠慢慢抽出新绿,暖洋洋的日光一寸一寸地游弋入屋,带来一室春暖。
“小姐,今日天儿挺暖和,小姐可要出门走走?”青霜端了茶水进屋,见着谢长安神色恹恹,忙不迭地想让久未出屋的谢长安上外头透透气,继续循循善诱,“青霜方才见着园子里头的迎春花开得正好,叫人见着,心生欢喜。”
谢长安斜倚在美人榻上,懒洋洋地把玩着“长安兔子”,清亮的眸子透露着慵懒,低声呢喃,“迎春花……春日可是要到了?”谢长安懒怠起身,对青霜递来的茶挥了挥手,安静了半晌,“也罢,便出去走走吧。”
夹带着微凉的春风依然有几丝凉意,谢长安拢了拢身上的衣裳,紧捂着手炉,一路走走停停,枝头的新绿,破土而出的芽儿,偶尔传来几声婉转的鸟鸣,都叫谢长安神清气爽,玩笑道:“说来,我倒不如这些个倔强的小生命了。”
“妹妹?今日妹妹竟是出了屋。”谢长宁抿唇而笑,袅袅婷婷地朝谢长安走来,即便裹了几件衣裳,依然看得出身姿婀娜,依然光彩动人。
谢长安微勾嘴角,礼数周全地朝谢长宁行礼问好,“姐姐。”
“妹妹可是去园子赏花?今日听得玲珑说是院子里的迎春花开得正好,忍不住想来瞧上一眼,不想竟遇上妹妹。”谢长宁浅笑盈盈,兀自站在谢长安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不知妹妹的嫁衣绣得如何了?”
“尚可。不知姐姐绣得如何?”彩云追月得太后恩准回乡探亲,年前十日就未来,年后还不知何时再来,谢长安生怕自个的拙劣绣工坏了将要绣好的嫁衣,便好生地等着彩云追月。
谢长宁忽而娇羞,眼波流转,轻声道:“姐姐的嫁衣于昨儿刚绣好,想着妹妹什么时候帮姐姐看看……”
谢长安了然一笑,也不推诿,“既如此,赏完花便往姐姐的屋里去吧。”望着娇俏含羞的谢长宁,谢长安不期然地想起芝兰玉树的燕清岚,略一恍惚,仿佛看见往日为爱痴狂的自己,素手轻捂上心头,心头微动,猝不及防的,萧钰天真无邪的笑颜骤然浮于心间,蓦地,心头释然,自顾自地轻笑,眨眼便是坦荡。
“到时……妹妹可莫要笑话姐姐。”谢长宁温柔悦耳的声音飘散在开得正盛的迎春花间,朵朵金黄缀成一串,摇曳着,生机蓬勃地报着春日已到,新衣可穿。却因着早春,除去迎春花,园子里无甚可赏,谢长安和谢长宁只在园子里逗留了一阵就往谢长宁的屋里去了。
谢长宁身着红妆,俏脸羞红,美眸辗转间皆是娇羞,略一低头,青葱白玉的十指紧张地胶着在一起,郝然道:“妹妹……你觉得这嫁衣如何?”温柔软糯的言语衬得谢长宁越发娇俏可人,便是站在那儿不动,亦是副绝妙的美人图,叫人移不开眼。
见着如此倾城佳人,速来清冷的谢长安莞尔一笑,踱步至谢长宁跟前,忽然换了脸色,抿着唇,左右打量着谢长宁,若有所思后开口道:“这嫁衣美则美矣……”
谢长宁见状,私以为谢长安瞧不上这嫁衣,心头不禁涌上几分失落,却仍强笑道:“妹妹但说无妨……”目光紧随着谢长安,虽心有挂碍,仍是期盼。
谢长安暗自轻笑,兀自皱着眉头,十分凝重道:“嗯,美则美矣,终究不及姐姐的半分颜色啊。姐姐这模样,都叫妹妹移不开眼,更遑论旁人?”谢长安将谢长宁牵引至铜镜前,昏黄的铜镜映出身着一袭红衣的娇俏美人,眼波顾盼流转,举手投足间皆是娇而不媚的风情,温柔美好,叫人忍不住想靠近,攫取芳华。
“妹妹,莫要打趣姐姐了。”谢长宁俏脸蹭地红透,好似夏日夕阳西下的晚霞,美艳不可方物。美眸犹犹豫豫地逐渐对上铜镜里不甚清晰的眸子,忽地伸出纤纤十指捂住羞红的俏脸,可抑制不住的娇羞自指缝中流露,是旁人无法忽视的欢愉。
“小姐,玲珑进来添些茶水。”玲珑应声而进,匍一进屋,双眼立即被身着嫁衣的谢长宁吸引,眼里顿生惊艳,由衷叹道:“小姐您真美!”一时忘了进屋的初衷。
闹腾了一会,谢长宁将嫁衣换下,俏脸依然微着娇羞,略带局促地坐在谢长安身旁。
谢长安转头望向谢长宁,嘴角轻勾带出一抹真心的笑意,清冷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些,由衷道:“姐姐,妹妹希望姐姐能幸福。”谢长安轻握谢长宁的手,无形间,姐妹间缺失十数年的亲厚,好似正在一点一滴地弥补着。
“妹妹……”谢长宁回握谢长安的手,忽地眼眶微红,有失而复得的欢喜,亦有不可磨灭的愧疚,哽咽道:“妹妹,往日是姐姐对不住妹妹……对不起,谢谢妹妹……能有妹妹你做姐妹,是姐姐的福分。”
动情的谢长宁叫谢长安不知如何自处,只是讷讷地轻拍着在自己怀中啜泣的谢长宁,柔声道:“姐姐,你我是嫡亲姐妹,就不必计较那许多,去日皆是过眼云烟,莫要再心有挂碍,过好往后,便已极好。”
谢长宁自谢长安怀中起身,梨花带雨地颔首,“好,姐姐听妹妹的……”兀自掏出绣帕拭泪,举手投足间,我见犹怜。
“姐姐可莫要再哭了。”谢长安笑着打趣,“若是让旁人见着,怕是要以为我将姐姐欺负了去,那妹妹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谢长宁破涕为笑,嗔怪地瞪了眼谢长安,“胡说什么呢!哪个儿这么没眼力见的,姐姐便替妹妹好生教训教训。”
“姐姐可是不知下人私下都唤我‘白脸青天’?”谢长安无奈摇头,“若是姐姐为着我这‘黑脸青天’教训那些个下人,倒是要说我将姐姐带坏了去,要知道,姐姐在他们眼里,可是菩萨心肠。”
“安儿,你莫要再笑话姐姐了。”谢长宁郝然一笑,起身亲自为谢长安斟了热茶,小心地将茶盏递与谢长安,浅笑盈盈,“妹妹,喝些茶暖暖身子。”
谢长安恭敬不如从命地接过茶盏,捧在手心,眼里的嬉闹忽然褪去,目光灼灼地望着谢长宁,认真问道:“姐姐,燕世子待你可是真心?”谢长宁轻抿一口茶,热气氤氲,模糊了二人的视线。
谢长宁面色一怔,欢愉的神色立变,望着的眼睛闪过几丝慌张,半晌才小心地开口,“妹妹……为何这般问?”谢长宁紧拽着手里的绣帕,手心生生掐出几分痕迹。
谢长宁反应如此之大,谢长安神色微顿,旋即淡然一笑,言辞恳切,“姐姐莫要胡思乱想,妹妹这般问,没有旁的意思,妹妹只是想确定燕世子是真心以待姐姐。”
谢长宁不语,只是怔怔地看着谢长安,似是在辨别谢长安所说的真伪。
一声轻微的响动,谢长安将茶盏放置于桌上,转头看向谢长宁,“姐姐,妹妹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那燕郡王妃的脾性是京中出了名的,若是那燕世子不是真心待你,姐姐日后在燕郡王府的日子……”
谢长宁神色愈发差了些低垂着眼眸,双唇微微蠕动,半晌抬头,温柔一笑,笃定道:“妹妹放心,那燕世子确实是真心以待姐姐……”说着,谢长宁再次红了脸颊,眼里却隐约显现了些莫名的担忧。
谢长安心下稍安,微微颔首,“姐姐莫要怪妹妹多嘴,你我姐妹二人即便自幼不长在一起,但是嫡亲姐妹的缘分是无法割舍的,妹妹自然希望姐姐能过得好,这也是祖母、父亲和母亲最想看到的,荣安侯府的振兴,少不得你我姐妹相携。说来我还未见过大哥,不知大哥是何种模样,嗯,是像萧元那般稳重还是……”
谢长宁忽然掩着绣帕扑哧一笑,“妹妹,大哥虽然是荣安侯府的世子,但却和稳重半点沾不上边,自从姐姐记事,大哥便是顽劣的模样,成日上蹿下跳地在府里闹腾,为此不知吃了多少爹的鞭子……后来长大还好些,但爱闹腾的性子时隐时现,常叫父亲头痛不已。说来,姐姐已有五年未见过大哥了,亦不知大哥如今可有变化……”话落,谢长宁不禁心生怅然,低喃道:“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着大哥……”
“姐姐可是忘了,待你我成婚之时,便是大哥归家之际,说来也不过几月,姐姐莫要伤怀了。”因着与谢斌之间并未有任何情分,谢长宁并未伤感,“若是大哥归家,想来祖母和父亲母亲应是十分欢喜。”
谢长宁忙敛住情绪,温柔一笑,“若是大哥回来,见着妹妹定然欢喜,往日大哥常念叨着我太柔弱,经不起风吹雨打,心心念念想要有个英姿飒爽的妹妹,如今想来,可不就是念着安儿你……”
“如此甚好,待大哥归来,妹妹倒是要和大哥好生较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