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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深,偌大的荣安侯府灯火通明,往来的仆从正各司其职地忙碌着。
谢长宁站在燕清岚为她而作的美人图前流连驻足,眉眼间不觉娇憨,温柔的唇线轻勾,纤纤十指抚上跃然纸上的美人,忽而清亮的眸子一亮,转头想和林氏说些什么,却见着林氏兀自坐在一旁,愁眉不展,谢长宁心下不安,急走两步至林氏跟前,关切道:“娘,可是发生了何事,您怎这般忧心忡忡?
林氏面色蓦地一僵,不自然地瞥了眼娥眉轻蹙的谢长宁,目光又落在谢长宁身后惟妙惟肖的美人图上,一时心绪翻涌,微微张口唤了句,“长宁……”却再没有下文,只是眉眼带愁地望着谢长宁,隐有不忍。
谢长宁见状,心下一沉,忙坐于林氏的身旁,着急道:“娘,您到底有何事瞒着我?你这般……是要急死宁儿啊!”
“宁儿,娘……”林氏欲言又止,伸手覆上谢长宁青葱白玉的食指,目光落在美人图上,犹豫半晌,终是开口道:“宁儿,娘有一事与你说……但宁儿你须得答应娘,切莫伤心难过,毕竟此事真假娘亦是不知……”
谢长宁一时心慌,惶恐又着急道:“娘,究竟是何事?”
林氏语塞,伸手将谢长宁揽入怀中,半晌才放开,双眼紧盯着谢长宁,一字一句道:“宁儿,想来前几日娘问你燕郡王府表小姐之事你便心有疑虑,不错,苏凝薇就在我们府上。”顿了顿,林氏紧了紧握住谢长宁的手,“宁儿,昨日她与娘说,说她与燕世子已有了……夫妻之实,且还有了身孕……”
谢长宁顿时如遭雷击,一时怔然,伤痛溢满双眸,两行清泪扑簌而下,颤抖的双唇嗫嚅着,半晌猛地紧抓林氏的手臂,颤声问道:“娘,您说的可是真的?”
“宁儿……”林氏一把揽住谢长宁,心疼地劝慰道:“此事如今只是苏凝薇的空口白话,真假犹不知,想燕世子那般风光霁月之人,如何会做出……宁儿,燕世子的为人无须娘再多说,娘与你说此事,是为了让你同燕世子问个明白,到底是如何……若是运用得当,或许能让燕郡王妃不再威胁我们母子二人。”
伤心欲绝的谢长宁根本无心听林氏的排布,心头大拗,一时扑在林氏的身上嚎啕出声,“娘……宁儿,宁儿心里好难过……呜呜呜,娘……”清泪淌过秀美的脸颊,花了妆,落在林氏的肩头,逐渐晕湿衣裳,湿润林氏的肩头。
林氏心疼不已,却手无足措,只得紧抱着谢长宁柔声安慰着,怎知自己的眼眶倒是红了,眼泪跟着齐下,抽泣道:“宁儿,是娘不好,娘不好,娘不该与你说……宁儿,莫要再哭了,你是要苦碎娘的心肝啊……”
一直隐在角落伺候的苏奶娘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心思微动,悄然退出屋外,不多时,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来人在门口稍站之后推门而入,“娘,姐姐,莫要再哭了。”谢长安款步走到林氏和谢长宁跟前,斩钉截铁道:“姐姐,妹妹相信燕世子不是那般人!”
谢长宁抬起哭花了的脸,泪眼朦胧地望向谢长安,失声喊道:“妹妹……姐姐,姐姐心里,好难受……”
谢长安心头不忍,矮下身子揽住谢长宁,轻拍谢长宁瘦削的背部,清亮的眸子闪烁着坚定的目光,不是安慰,而是笃定道:“姐姐,妹妹相信燕世子不是那般人,你莫要相信苏凝薇的胡言乱语。”
谢长宁不置一词,兀自在谢长安怀里泪流不止,谢长安轻叹一声,继续安抚道:“不瞒姐姐说,前些日子我曾写了书信与燕世子,便是为了知晓燕世子对姐姐是否真心实意……燕世子回信道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辈子,他为姐姐而来……姐姐,燕世子将你看得这般重,如何会忍心伤害与你?”
一旁的林氏止住了啜泣,眼眶微红,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谢长安面上。但那面上,除却心疼,便是落落大方,无半分觊觎之意。林氏一时羞愧,不自觉地低下头,为自己的没有来的疑神疑鬼而愧疚不已。
谢长宁逐渐止住了哭声,只是啜泣不止,微微抬起头,悲伤的神情,红肿的双眼,以及断续落下的清泪端的是我见犹怜,双手颤抖地抓上谢长安的手,颤抖道:“妹妹莫不是在哄骗姐姐?”
谢长安摇头,掏出绣帕替温柔地替谢长宁拭泪,柔声道:“姐姐,你我皆见过那苏凝薇,便是几面之缘,亦不难看出苏凝薇对燕世子的觊觎之心,若是你信了她这一出,你与燕世子离了心,欢喜的不是她又是谁?”
闻言,谢长宁紧抿下唇,紧握谢长安的双手缓缓滑落,斜倚在一旁,思忖着谢长安的所说。半晌忽地想起了何事,起身快步走到梳妆台前,自角落处拿出一雕花精致的木匣子,取出几封书信递与谢长安,“妹妹,这是燕世子写与我的书信,有提及苏凝薇,你且看看。”
谢长安颔首,接过书信翻看了起来。待将几封书信翻看完,谢长安清亮的目光落在层叠的书信上半晌不语,不知想着什么。
“妹妹?”
谢长安抬眼看向谢长宁,目光一顿,略一思忖道:“姐姐,此事虽因燕世子而起,却与燕世子无关,姐姐大可放心,那苏凝薇,怕是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只是苏凝薇为何会落到这部田地,想来后面还有些事燕世子未曾与姐姐提及,当务之急便是理清来龙去脉……苏凝薇,送上门的把柄,不利用倒是可惜了。”眸光微闪,略一顿,转头看向林氏,“母亲,您只当您信了苏凝薇的话,如何行事,母亲自行把握分寸。”
林氏颔首,略一犹豫道:“燕郡王妃着人下了拜帖……安儿,娘该当如何?”
谢长安的青葱玉指扣在桌上,若有所思,“这般急躁?”忽而一笑,抬头望向林氏,云淡风轻道:“母亲,来而不往非礼也。”
林氏会意,微微颔首,望着胸有成竹的谢长安心内百味杂陈。一旁平复心情的谢长宁朝谢长安嫣然一笑,虽是梨花带雨,仍不掩没人风情,由衷道:“妹妹,谢谢你。”
谢长安佯怒,不冷不热地瞥了眼谢长宁,“姐姐这般见外,倒要叫妹妹不高兴了。”
“是姐姐错了,妹妹莫要恼了姐姐。”谢长宁巧笑倩兮,移步至谢长安跟前,“知道妹妹你是闹我的,莫要再强装了,姐姐会笑话的。”
谢长安无奈了瞥了眼谢长宁,瞧见林氏与谢长宁眉眼间皆有疲惫之色,当即起身,“母亲,姐姐,时候不早了,都早些歇息吧。姐姐,待与燕世子约好时日,妹妹再说与姐姐,还请姐姐稍安勿躁。”
林氏与谢长宁相视一眼,双双颔首。
翌日清晨,燕郡王妃一早便风风火火地上了荣安侯府,虽在意料之内,林氏和谢长宁不免心有不安,兀自镇定心神之后,林氏不卑不亢地前去招待燕郡王妃。
林氏一踏入会客厅就见着燕郡王妃一脸焦灼,坐立不安地左顾右盼,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笑脸相迎道:“王妃安好,有失远迎,还请王妃恕罪。”
一见林氏,燕郡王妃猛地起身,欺身上前,张口语言,却不知为何欲言又止,脸上神色复杂,美艳嘴唇微微蠕动,半晌只不冷不热道:“谢夫人,几日不见,甚是挂念,不知身子可是大好了?”
林氏将燕郡王妃引至上座,随即在燕郡王妃的下首款款入座,笑道:“劳王妃挂心,如今身子已是大好。”微一顿,望向面色不安的燕郡王妃,似笑非笑,“王妃来得正巧,妹妹恰好有事与王妃相商,前两日自同光寺回府,竟在路上捡了个姑娘,自称姓苏,是燕郡王府的表小姐……王妃,不知那苏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燕郡王妃猛地起身,目露凶光,拽着林氏的手,质问道:“那人在哪?”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氏,好似要将林氏吃了一般。
初时惊慌,不管转瞬,林氏面上挂着笑,柔声道:“王妃莫要急躁,妹妹将那苏姑娘待为上宾,不会亏待与她的。”
“你!”燕郡王妃愤怒地松开手,脸上神色换了几回,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氏,忽而狞笑,“莫要以为有苏凝薇在手就能与我抗衡,与我而言,苏凝薇不过是条狗,与燕郡王府何干?”
林氏笑意不改,只将茶盏推着燕郡王妃跟前,云淡风轻道:“王妃莫要气坏身子,喝口茶,顺顺气。”兀自捧起茶盏轻抿一口,言笑晏晏,“只是王妃口中的狗说她与燕世子已有了夫妻之实,且暗结珠胎……不知此事若是传了出去,该如何是好?”
“胡说八道!”燕郡王妃怒将茶盏掀翻于地,怒不可遏道:“谁知道那贱人与那个见不得光的野汉子苟且,休要污蔑我的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