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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已至,天地皆萧瑟,坊间的家家户户皆温酒以驱散寒凉。
清亮的眸子里,除去容颜绝美温柔似水的女子,再无其他,连日来的担忧和愧疚亦是烟消云散,比起欢喜,更是劫后余生的喘息。
“长安……你终于醒了。”
萧钰多想拥眼前柔美憔悴的女子入怀,奈何毒素仍未彻底清除,身子依然孱弱,还有那伤了的右手,更是半分力气也无。
朦胧的泪眼逐渐褪去万般苦难,眼底只有柔情,谢长安眉目带笑,晶亮的眸子璀璨若星辰,唇边是温柔的弧度,似是呢喃,轻而又轻地“嗯”了一声,却如秋泓抚慰了萧钰慌张不安的心。
谢长安并未再说话,素手轻抬,指腹缱绻地轻抚过萧钰的俊脸,俊眉斜飞入鬓,再不是了无生气,沉睡了半月之久的眸子清亮无比,不见半分疲态,薄唇鲜艳,不再苍白憔悴,虽还又未褪去的病容,可丰神俊朗之姿是无可掩饰的。
沉默,却又温馨,可谢长安又落泪了。
劫后余生,喜极而泣,什么都不足以形容谢长安心里纷至沓来的心绪,说不出话,只任清泪长流,好似要将连日来的压抑,绝望宣泄个干净,梨花带雨的面容,叫萧钰心痛不已,犹如被踩踏成泥。
红唇轻颤,朱泪滚烫,良久,谢长安倚在的萧钰的胸膛,听着心头强而有力的跳动,水润的眸子情深意笃,“日后……莫要再吓我了。”
千言万语,有爱有怨,最后归结为一句,莫要再吓我了。
萧钰如鲠在喉,几难说出话来,只用未受伤的手勉力揽着谢长安,低头心疼地看向怀中脆脆弱的女子,薄唇在额上印下一吻,是珍而重之的承诺,“我不会的。”
脆弱,眼前的谢长安无比的脆弱,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
可萧钰知道,在他中毒昏迷不醒之时,谢长安是如何地坚强,不管不顾地追逐着渺茫的希望,即便是绝望,谢长安亦是没有倒下,只因即便萧钰撒手人寰了,她也要给萧钰最好的,风光大葬,如何刻骨铭心的痛,可她碾碎了心也在所不惜。
萧钰亦是听见了谢长安的呢喃,平静又痛彻心扉,那两滴热泪,亦是为此而流,只他终究无法将其揽在怀里,不叫她再伤心了……
所幸……一切可期。
相对无言,却不是无话可说,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让彼此心口的跃动融为一体,便是世间最为悦耳,亦是最为动情,满屋温情。
屋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可沉浸在彼此情义的二人并未察觉,黑白分明的大眼瞧见那抹温柔的身形,眼底有欢喜骤敛,再不见不符年纪的沉稳,稚嫩的嗓音欣喜若狂地喊了声,“娘!”小短腿迈得飞快,直扑向床榻。
青霜与梨白闻言一喜,忙探头望向屋内,瞧见正对萧若辰温柔浅笑的谢长安,却是喜极而泣,却并未打扰温情满满的三人,转头忙活去了。
叫萧若辰诧异的是,自己狂奔向谢长安时,萧钰并未有半分阻扰,反倒是温润一笑,清亮的眸子并未有半分不满,要知道,要是往日萧钰却是一星半点也不愿让萧若辰与他争抢谢长安,如今倒是大度了。萧若辰只一怔,就扑向谢长安香香软软的怀里了,左右还是谢长安比较重要。
许是几日未曾进食,又因着方才苏醒,谢长安免不得身子乏力,叫萧若辰扎实的一扑棱,险些往后跌去,好在眼疾手快扶住了谢长安,见谢长安无碍,心下稍安,却是瞪了眼萧若辰,可旁的话却并未多说。
萧钰知道,萧若辰吓着了,亦是过于欢喜。
“娘,日后不要睡这般久了可好?辰儿担心。”
黑白分明的大眼蓄满委屈,小嘴一眨吧,好似下一秒就要掉下泪珠子来,这个模样,倒与萧若萤有得一比。
瞧见萧若辰少见的孩子气,谢长安欣喜又心疼,揽了萧若辰入怀,素手轻抚着萧若辰的小脑袋,轻声抚慰道:“辰儿乖,是娘不好,叫辰儿担心了,娘保证日后再也不这般了。”
匍一想起萧钰中毒时自己对萧若辰的疾言厉色,眼前好似又瞧见了小小的萧若辰满身的悲伤,却仍贴心地为自己说话,谢长安愧疚不已,忙又将萧若辰搂得更紧些,一时哽咽道:“辰儿,是娘不好……”
萧若辰虽贪恋谢长安香软的怀抱,但却不愿谢长安自责,自发地退出谢长安的怀抱,望向谢长安的眸子耀若星辰,认真地摇头道:“娘没有不好,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是辰儿不够好。”忽而眸光坚定,“娘您放心,辰儿会快快长大,再不叫坏人伤害娘,还有爹。”
谢长安心头温暖,却是愈发的心疼,宠溺地轻揉着萧若辰的小脑袋,忍住堪堪要落的泪,温柔一笑,熨帖道:“辰儿是最好的,不过辰儿想保护娘,娘很高兴。”
虽不是贴心的小棉袄,萧若辰是温暖厚实的大袄子。
相比谢长安的感动,萧钰略微不爽快,毕竟任何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也不愿听见一个不满五岁的稚子说要保护自己,若叫旁人听见了,自己的脸还望哪里搁?不过萧若辰的孝心,他是极为满意的。
萧钰勉强伸出未受伤的手揉揉萧若辰的脑袋,忽而拿出身为老父亲的尊严,带了他自己未可知的宠溺,“辰儿,眼下你爹我还行,你也不必太着急了,待日后你爹我老了,你娘和你妹妹就靠你了,眼下你还小,做些该做的也无妨。”
不满五岁的稚子该如何?应如往日痴傻的萧钰一般,成日缠着爹娘腻歪,又摆弄了小玩意,或是疼爱妹妹从幼抓起?
无所谓的,只要萧若辰是欢喜的就好。
不待萧若辰答话,软糯的小嗓音由远及近,萧钰眼中一喜,神色不自觉温和了下来,目光灼灼,紧盯着屋门。
粉嫩的身影由桂嬷嬷抱着往前来,瞧见嬷嬷不甚快速的步子,萧钰心急如焚,恨不得翻身下床一步走至萧若萤的跟前,奈何形势比人强,只得按捺焦灼的心,目光紧随着,却是宠溺地喊出声,“圆儿!”
粉雕玉琢的小脸嫣然一笑,如琉璃的眸子天真澄澈,却是看了眼萧钰就转头望向谢长安,软糯的奶音欢喜地唤了声,“娘。”而已然伸手欲要抱住萧若萤的萧钰心碎了,身为女儿奴的老父亲的心碎了,欲哭无泪地唤了声,“圆儿……”差点就老泪纵横。
见谢长安安然无恙,桂嬷嬷的精于世故的眸子闪过欢喜,不过转瞬即逝,面上仍是不苟言笑地模样,小心地将萧若萤递与谢长安,便恭敬地伺候在一旁,如往日一般波澜不惊。
也是,深宫出来的人,见过太多的龃龉,即便心里有了意想不到的羁绊,亦是不可能呈现在面上,于她们而言,只要照顾好主子,待年纪大了就能功成身退,颐养天年了。
萧若萤紧拽着谢长安的衣裳,小脸埋在谢长安的怀里,好似在与久违的怀抱重修旧好,又好似半分也不愿再离开。
香软的小身子在怀里乖巧地蜷着,再抬眼望向懂事的萧若辰,谢长安心里是莫大的满足,不过却在对上萧钰哀怨的眼神时,忍不住扑哧一笑,满眼的无奈,却是包容,眼下的萧钰,又好似初见时候,叫谢长安心底柔软。
“圆儿乖,你爹可想你了,快与你爹说说话。”
因着担心谢长安一睡不醒,或者睡了一觉又将自己给忘了,毕竟谢长安是有过如此“恶劣”行径的,萧钰成日担心不已,并无半分心思理会萧若辰与萧若萤,而如今谢长安安然无恙萧钰自然又是有女万事足的老父亲。
萧若萤恋恋不舍地抬起了精致的小脸,又笑着看了谢长安一眼,才转头望向萧钰,甜甜地唤了声“爹爹”,不过紧抓谢长安衣襟的手并未有半分松动,叫萧钰伸出来欲要抱过萧若萤的手又僵在空中。
不过萧钰却是欢喜的,萧若萤那声“爹爹”都唤到萧钰心坎里去了,绕是铮铮铁骨也化为绕指柔肠了,满面春风一笑,郑重其事地应了声,“哎!”
谁叫这是萧钰首次在清醒之下听得萧若萤唤她爹爹呢。
萧若萤望着萧钰快笑成花的俊脸,莫名觉得自家老爹醒来之后好似……有点傻?不过往日也不聪明就是了,忽而小脸一沉,望向萧钰的眼神莫名的不满,软糯又掺杂了怒气的小奶音立时响起,“爹爹,贪睡,娘亲,哭!”话落,心疼地看了眼温柔浅笑的谢长安。
却是在控诉萧钰的“罪行”了。
萧钰无从辩驳,只得伏低做小地保证,“圆儿你放心,爹爹以后再也不贪睡了,再也不会让你娘难过了。”抬眼望向谢长安,认真且郑重。
粉嫩的小脸又笑了,却是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嗯,爹爹,乖!”